第209章 番外:假如裴琰重生(全文完)
作者:蹒跚行
即便天子病重,皇后被幽禁,不用拜见这两人,可还要告祭宗庙,接受内外命妇朝拜,一番折腾下来,已从清晨到了傍晚。
姜姝仪头顶沉甸甸的凤冠,穿着厚重礼服,即便中途被裴琰带去休息了好几次,还是累得人都蔫儿了。
裴琰有些后悔。
他知道姜姝仪喜爱热闹,尤其是爱招摇炫耀,所以才把典礼筹划的如此盛大,早知她累成这样,还不如一切从简。
等外面的流程终于告一段落,太子妃终于被带入明德殿,以扇蔽面等待太子来合卺结发。
裴琰没在外面应酬。
他如今名为储君,却早已开始行帝王之权,所以并无哪个不要命的敢灌酒打趣。
裴琰径直去了寝殿。
本以为姜姝仪累成那样,肯定是已经倒在榻上安寝了,谁知进入内殿时,少女仍旧乖乖地举着遮面团扇。
裴琰心中一紧。
“傻了不成?”
他快步上前,要把扇子取下,姜姝仪却握紧了不松,轻哼道:“殿下要作却扇诗,我觉得好才会放下扇子。”
裴琰好气又好笑。
难道他不做,她就不嫁他了不成?
但这点小事自然难不倒自幼聪颖,被太傅屡屡称赞的英明太子。
裴琰顺着她,缓缓吟出一首却扇诗。
姜姝仪跟着裴琰读书虽然总偷懒,但也着实有几分长进了,比如此刻就能听懂太子殿下诗里意味深长的打趣。
她生气般把扇子放去一边,然后睁着圆润明亮的杏眸瞪他一眼。
裴琰失笑。
他先伸手,为妻子拆卸头上的凤冠。
冠子卸下的一瞬,姜姝仪感觉自己的魂魄都跟着舒服的飘飘荡荡了。
她是真的累,一头栽进太子哥哥的腰间,哼咛着道:“明日再做吧,我一点劲儿都没有了......”
裴琰捏捏她的脸:“不可知难而退,今日是你我大喜之日,礼成才算圆满。”
姜姝仪闷闷地“哦”了声。
裴琰也心疼她。
把她放躺下,蹲身为她脱去鞋袜,而后去桌案上端了合卺酒过来。
姜姝仪已经歪着身子睡着了。
合卺酒是一个葫芦分成两半,两人各饮其中一瓢里的酒水,裴琰看着姜姝仪酣睡的模样,良久叹了口气。
他先饮了口自己瓢中的酒,咽下后又饮了口姜姝仪瓢中的。
裴琰把酒瓢放回去,而后扶起睡梦中的姜姝仪,让她躺在自己臂弯里,低头把酒渡进去。
姜姝仪在睡梦中无知无觉地饮了下去。
而后就被一股刺鼻的辛辣呛醒了。
她猛地惊醒,直起身咳嗽不已,把眼泪都咳出来了!
裴琰拍抚着她的后背,对上她嗔怨的眸光,无辜道:“对不住,孤本来也不想扰醒你的。”
姜姝仪已经感觉出口中的酒味,意识到是喝了合卺酒。
她不是不讲理的人,新婚夜本来就要喝合卺酒,她困了先睡下,太子哥哥帮她似乎也没什么错。
姜姝仪便不生气了,只哼哼:“现在能睡了吧?”
裴琰态度温和:“你睡吧,剩下的孤自己也能做。”
姜姝仪再次信了。
她真的是困得要命,沾床就又睡了过去,梦里好像到了初冬,气候冷飕飕的,她衣裳好像也越来越单薄。
正觉得冷,忽然有炙热的温度凑了过来。
姜姝仪感觉到不对的时候,倏然睁开了眼。
“太子哥哥!”
她急唤一声,却被捂住嘴。
“嘘,很快。”
......
太子哥哥不是第一次骗她了。
姜姝仪被逼得改了口,从太子哥哥唤到琰哥哥,再唤到夫君。
等噙着眼泪睡过去时,她哭得声音都哑了,满心想着以后再也不要理太子哥哥,哦不,夫君了。
这次总算没人再扰她。
许是这天太劳累,姜姝仪做了个梦。
她梦见自己在及笄前一年才被选入东宫,太子哥哥没有现在这样宠溺她,但对她也很温柔,后来太子哥哥登基,她做了贵嫔,生下一个皇子后又晋封为妃,一时间荣宠无限。
可就在这时,她的妹妹姜婉清入宫了,她从那开始变得殚精竭虑,生怕有人暗害他们,最后犯下重罪,在妹妹和儿子的指认下被幽禁起来。
还好裴琰对她不离不弃,会夜夜来和她做大婚做的事。
但最后她还是死掉了,死不瞑目,最后一瞬除了对妹妹的恨,便是对裴琰的思念。
望着西北方向,她咽下最后一口气。
......
噩梦醒来,姜姝仪捂着跳动的心口,睁开眼时正看见裴琰在悬挂帘帐。
窗外明媚的日光落进来,落在她惊魂未定的脸上。
裴琰微微皱眉,俯下身来,语气发紧:“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适?”
姜姝仪眼中水光晃漾,在泪珠落下的瞬间,坐起身一把抱住了裴琰。
“陛下,臣妾想起来了......”
裴琰心神一震,头一次觉得手脚发麻,胸口那颗心脏似是要跳出来。
窗外参差光影投落进来,他紧紧回抱住姜姝仪,不知该说什么,薄唇轻颤片刻后,哑声道:“回来了就好......疼吗?”
姜姝仪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泪水更是涟涟不绝,点头道:“疼!陛下废除了赐白绫这种死法吧,太骇人了,臣妾觉得骨头都碎了,憋得闷窒,连唤一声陛下都唤不出......”
裴琰只觉得一颗心被碾碎了,如遭凌迟,疼得说不出一句话。
似乎只有她揉入自己的骨血中,打碎了和他混为一个人,才能消融这种痛苦和恐惧。
“姜姝仪,朕帮你报仇了,朕也来找你了。”
良久,姜姝仪听见这句话,哭得更悲痛了。
*
天子在卧病五年后驾崩。
一个月后,新帝登基,改国号为熙宁。
太子妃姜氏为皇后,与新帝情好恩爱,以至于六宫空置。
新帝励精图治,英明果决,所以群臣除了偶尔劝谏两句之外,也并不敢把手伸得太长。
熙宁五年秋,青州一座道观内,苗望舒看着有些胆怯拘谨的女子,缓声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连忙福了福身,乖巧回答:“妾身冯依月,是苏州知州府中的舞女,月前被大人献给陛下,皇后娘娘让妾身来青州,和法师一起修行。”
苗望舒如今已经出家为女冠,身上是一件道袍鹤氅,前段时日忽然被下旨加了个静安法师的尊号。
她看着冯依月眼巴巴,生怕被她驱逐出去的神情,顿了顿,淡淡道:“你若能耐得住寂寞,便留下吧。”
冯依月立刻雀跃了:“多谢姐姐!”
对上苗望舒平沉的目光,她意识到说错了话,捂着嘴改口:“多谢法师......”
日升月落,又是一世光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