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一张白纸，克兰小姐

    梦里是无边无际的瓢泼大雨。粘稠、阴暗、潮湿，席卷着淡淡的霉气蒸腾而上，像是多年未启的地窖，一瞬间倾倒了整个世界。
    雨水塞住了口鼻，将她往沉沉的水底拽去。她试着探出手掌，却触碰到一层冰冷的、无形的隔膜。
    四肢像是被冷雨冻住，耳边的雨声越来越大，一声惊雷炸响。
    “小姐？”
    “......”
    “小姐！”
    奥莉费力地睁开眼，被褥被掀开一角，头戴蕾丝软帽的陌生小精灵探过头来，关切地望向她：“您还好吗？”
    她撑起半个身子，这是个七月初的燥热夏夜，马尔福庄园外正在下着暴雨，电闪雷鸣。
    小精灵连忙捻着块手帕凑近，擦拭她的额头：“小姐流了好多冷汗......”
    奥莉缓了缓，终于想起眼前这只雌性小精灵的名字。她叫提西，是多比走后，卢修斯重新拨来照料她的小家伙。除去提西之外，还有另外两只一同负责她的日常起居。
    她揉着太阳穴，缓缓吐出一口气：“现在几点了？”
    “晚上九点，小姐，”提西小声提醒，“对了，刚才看您在睡觉，我就没说......主人叫您去一趟他的书房。”
    她愣了一下：“好。”
    这倒是件稀罕事，不过也算不上意外。
    自从一周前结束了二年级课程回来后，她便能明显感受到，自己在庄园的待遇变了。
    小精灵的数量先是翻了倍：一只帮她熨裙子，一只端着早餐在床边候着，还有一只每天早上都要为她换新的香薰石。
    衣柜里也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整排崭新的裙子：颜色鲜丽、布料精致，显然价格不菲。
    连房间的窗帘都被悄悄换了，换成了柔软的织绸。
    真是穷奢极侈。
    她跳下床，咬着皮筋迅速梳顺了长发，往马尔福庄园的主宅方向走去。
    卢修斯·马尔福的书房昏暗，偌大的空间中只有一盏烛火静静燃着。推开门，她对上了卢修斯那双平静冷淡的浅灰色眼睛。
    他手指敲了敲桌面：“坐。”
    她乖顺地在书桌对面落座。
    “克兰......不，奥莉，”卢修斯语气温和，“今年在学校里过得怎么样？”
    “一切都好，马尔福先生。”
    “哦？可我听说了几件有趣的事，”他拢起眉，“斯内普告诉我，你曾出现在翻倒巷那家地下擂台。”
    奥莉心中一惊，飞快地扫了一眼他的脸色——却看不出怒意，只有嘴角那一点近乎于愉快的弧度。
    “.....是。但我没有让别人发现。”她谨慎地说。
    “很好。”卢修斯点头：“马尔福家曾经投资过夜魇，不过也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比我预想的更早，你就明白了什么叫收敛、隐蔽、权衡风险。”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我原以为还需要再等你一年，现在看来，不必了。”
    “校董会的很多人都对你很感兴趣。最年轻的决斗俱乐部部长，从孤儿院捡回来的、血统不明的天才......这组合太过引人注目。”
    奥莉垂下眼。
    “不过也确实该换个说法了，”他道，“‘血统不明’太难听。”
    烛火晃了晃，照亮了他唇边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从今天起，你就是克兰家的后裔。”
    “一个活跃于格林德沃时期的纯血决斗家族，在1945年那扬战役中全数陨落，而你是他们唯一存世的遗孤。”
    “！”她猛然抬起头，吃惊地望向他。
    他语气平静，“我们查过你的身世，没有任何线索——这再好不过，一张白纸最适合书写故事。”
    “凭空捏造一个家族，对马尔福家来说不是难事。”
    “我们已经替你处理了记录，文件也已送入魔法部档案，‘克兰’家的名字会出现在族谱系统中。”
    他继续说：“至于能不能被接受……不需要担心。你天赋异禀，所以他们会信。大家都想相信一个真正的天才是纯血——”
    “我们只是顺势给了他们一个答案。”
    奥莉心头大震，迅速站起身，神态恭敬：“这是我的荣幸，马尔福先生。”
    “我希望你记得今天这句话。”卢修斯看着她，语气仍温和如初，“我会继续投资你的俱乐部、你的前途、你的身份.....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对吧？”
    “我明白。”
    卢修斯：“很好。一个月后，马尔福家将举办一扬夏季宴会。届时，你将以‘克兰小姐’的身份，被我正式引荐给其他纯血家族。”
    她点了点头：“我会提前准备好。”
    卢修斯淡淡道：“还有一件事。今天的所有对话，包括你的真实身份，不必告诉德拉科。”
    他指尖把玩着袖扣，语气轻描淡写：“他还小，心里兜不住多少事。”
    ......
    踏出书房，奥莉反手轻轻掩上房门。她靠在门上，长出了一口气，心脏在胸腔内砰砰直跳。
    卢修斯·马尔福在二年级结束时，被踢出了霍格沃茨校董会。
    显然，他不满足于就这样失去对霍格沃茨的掌控，他需要另辟一片棋盘，来回到权力中心。
    而她和她的决斗俱乐部正合适。
    这不是一件坏事。马尔福家从来都不是为了平凡地养大她，而是培养、塑造出一个能为家族所用的、完美的投资品。
    窗外仍是大雨倾盆，雨水急促拍打在走廊的磨砂玻璃上，沉闷地砰砰作响。
    奥莉低头凝视自己的手掌，掌心仍是微汗未干。
    这个世界的规则很现实，血统依然影响着巫师的地位，她不能让自己成为被攻击的弱点。
    ——身份是自己塑造的，名字是自己定义的，世界会记住的，是那个强大到不可忽视的“克兰小姐”，而不是一个可怜的麻瓜孤儿院孤儿。
    奥莉依稀记得，在一年级的入学仪式上，她曾斩钉截铁地对分院帽说：
    她不要权力、不要荣耀，只想拥有属于自己的自由。
    可这个世界不会轻易放过仅仅祈求着自由的人。
    只有先学着去掌控一切.....才能做到不被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