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孝顺也纠结？

    毕竟，这世上哪会平白无故掉下一个秀才的功名，真是写几篇文章就是秀才，那也太容易了。
    曾经，他满心满脑想的都是要为父亲达成那多年的夙愿，在科举之路上披荆斩棘，考取功名，最好还能入朝为官，光宗耀祖。
    可自从被那前县令判定三年内不得参加科举考试后，他的科举之路就好似被一座无形的大山死死堵住。
    他既搬不动那座山，也不知该如何面对满怀期望的苏老头，就这样浑浑噩噩地，成了村里人人眼中的混不吝。
    被父亲厌恶嫌弃，在他看来，似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女儿曾给他讲过一个故事，说是地下明明有水，可有些人挖井时总是挖了一段就半途而废，开始停止很多次，就是挖不到水。
    他自然明白女儿的意思，是在鼓励他要坚持不懈，不要轻易放弃。
    但他也能理解那些挖井人的心态 —— 要是能确定地下一定有水，谁会不坚持往下挖呢？
    可问题是，他根本不知道坚持下去是否真的有结果，费了那么多功夫却可能都是徒劳无功，继续挖下去的意义究竟何在？
    他当时都迷茫得很。连他自己都放弃了继续努力，又怎么能去责怪父亲放弃了自己呢？
    然而，心中的那份不甘心，又岂是仅仅靠理解就能轻易放下的。
    他作为家里的长子，被疼爱看重了那么多年，却又被父亲毫不留情地放弃，换做是谁，又能心平气和地接受这一切呢？
    如今，他是考取了功名，名字也上了告示，父亲这才想着要来瞧上一眼。
    可若是他还和以前一样一事无成，或者过得比以前更凄惨落魄呢？
    父亲是不是会觉得自己当初放弃他的决定无比正确呢？
    苏大心里乱糟糟的，满是纠结，只能一个劲地敲着木鱼。
    敲得家里人都心生厌烦，最后他只得躲到女儿的院子里继续敲。
    苏荷心里也烦，因为不管什么乐器到了苏大手里，总能被他敲出不一样的、让人烦躁的味道。
    “爹，是不是爷爷来了，让你心里不痛快呀？” 苏荷问道。
    原主对苏老头可没什么好感，因为苏老头是那种典型的重男轻女的大家长。
    原主好歹也是苏家第一个女孩，家里已经有好几个孙子了，怎么说多一个孙女也不至于像犯了天大的忌讳一样，但她爷就能给她这样的感觉。
    若不是爹娘一直护着，原主本就不算强大的心理素质，怕是真得憋出个抑郁症来。
    苏荷心里也犯嘀咕，想想原主虽说战斗力不强，但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怎么就莫名其妙把自己给换来了呢？
    这事儿太不科学了，实在让人想不通，尤其是她跟原主还是有很大不同的，她爹娘居然都没怎么怀疑。
    对苏老头今天的举动，苏大倒也谈不上不开心，可也没觉得有多开心，只是心里纠结得厉害，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父亲。
    苏荷觉得自己的爹，有些事想得特别通透，可有些事又偏偏钻了牛角尖，特别拧巴。
    “爷爷不过是来看个告示罢了，又不是让你去赴死，你何必想那么多呢？” 苏荷劝慰道。
    就苏老头那不爱管事的性格，只要彭氏不在一旁挑唆，也翻不出什么大风大浪来。
    更何况，他能大老远跑到县城来看榜，还不是因为苏大是他儿子，这有什么不对的呢？
    不过，苏荷心里也明白，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规矩，这些规矩虽然束缚着人，但也有它存在的意义。
    就拿长子继承制来说，正常情况下，长子确实承担了家里大部分的责任，享受相应的权力也是对他们与父母一起操持家业、抚养弟妹所付出努力的一种回报。
    但凭良心说，她爹这个长子，对苏启铭倒是尽了些责任，可其他方面，就只是享受了些好处。
    在她看来，分家她爹也不算是吃了大亏。
    毕竟，家业本就是苏老头一手挣下来的，虽说做不到绝对的一碗水端平，但每个孩子也都被他抚养成人、成家立业，该尽的义务都尽到了。
    要是仅仅因为他没有做到完全公平，就抓住他把长子分出来的事，就振振有词能孝顺长辈，那之前他为这个家所付出的一切，岂不是都白费了？
    至少在原主的记忆里，没分家的时候，他们这一房在老宅里也不是那种吃亏受苦的受气包。
    她爹再怎么孝顺爷爷，也不至于愚孝，苏荷实在不太懂，他为什么会如此心事重重。
    苏大摸了摸女儿的头，说道：“爹不是不想记恨你爷爷，有些事情爹也知道，没那么多公平。”
    分家之后，该准备的礼品、粮食、钱财，他一样都没少给，甚至还只多不少。
    哪怕是中了秀才之后，该给苏老头的面子，他也一点都没落下。
    父亲养他小，他养父亲老，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只是，他心里难受的是，这父子之间的关系，终究是回不到年少时那种亲密无间的状态了。
    “今天爷爷不是挺高兴的吗？爹是想把爷爷接过来一起生活吗？” 苏荷问道。
    “那自然是不行的。” 苏大回答道。以前他从未想过父亲分家时会把他分出来，可既然已经分了家，他心里明白，有些东西已经回不去了。
    “那爹你到底在苦恼什么呢？” 苏荷追问道。
    “就是突然想起了小时候的事。” 苏大感慨道。
    “哦。” 苏荷应了一声。
    “小时候，你爷爷一心盼着我能考取功名，将来有朝一日能做官。” 苏大缓缓说着从前的时候，终究是少年时候的雄心变成了现实的随便。
    “那爹现在也有机会啊。” 苏荷说道。
    苏大摇了摇头：“我现在就想着能考个举人，让人叫声老爷就心满意足了，爹我真不是做官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