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太痛苦

作者:诸神不语
    习惯使然,老管家的厨房里仍燃着炭火。
    此时坐在火盆边的共有四人,老管家、曹氏、月红、暗香。
    月红和暗香真没想到老管家和她们的三婶竟然是旧识。
    事情超乎寻常时,那必须得在一旁听一听啊!
    月红和暗香赖着不走,一路跟老管家和三婶进了烤火的厨房。
    曹氏被老管家一语道破身份后,也不用在月红的暗香面前藏着掖着了。
    她坐在炭盆旁边,炭火给她手脚带来不少温暖,让她苍白的脸上有了一丝暖色。
    “宁伯,一别二十年,依依过故辙,这处老宅在我们阖家离开的时候,父亲就已经相赠于您。”
    曹氏说着喘息片刻,接着又道。
    “当年父亲决定赠宅,是因为宁伯您护佑了我们一家子的安危,若不是您多次以命相救,父亲他早就不在人世了。
    这宅子本就是留给您在此安享晚年,未曾想您会一直等着我们归来。”
    老管家默默叹息。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人享福也要有度。
    他多次搭救过温家老爷性命不假,可温家人也厚待了他大半生。
    曹氏先从重点入手,表明这里早已不再是她的家,她才没回来。
    既赠于人,岂可收回之?
    接着她又缓缓的述说起陈年往事。
    这些往事深藏于心底,本不想对任何人提起。
    但面对一个等了他们近二十年的老人家,不细说原由,她自己也过意不去。
    曹氏的声音里带着无尽悲凉。
    “离开祖籍去往京城那年我才年满十三。
    皆因长兄通过科举考中了功名。
    那时家中二哥已然因病离世,父亲就只剩兄长这唯一的儿子了。
    父亲和母亲收拾了家中金银细软,带着我们三姐妹去往京城。
    本以为是亲人团聚,荣耀加身,却未曾想是灾祸临头。
    兄长在科举中,表现出色高中状元,本是满心期待能一展抱负。
    怎料不到半年那监考官员被查出收受贿赂,舞弊多扬考试。
    而大兄那扬也被牵连其中。
    朝廷为了整肃科举贿赂之风气,着令严格彻查。
    凡是与那监考官有关的考生皆要调查,可曾有登门拜访等违规举动。
    尽管大兄一身清白,坚称从未有过任何不当行为,也从未登门拜访过那监考官。
    但有好几个同期考生心怀嫉妒,趁机落井下石,故意诬陷大兄曾向监考官行贿。
    还捏造事实,联名状告兄长曾在诗会上发表过对当下时局不满的言论。
    一时间,谣言四起,兄长百口莫辩。
    朝廷为了彰显整肃科举的决心,对兄长处以重罚。
    可怜我那大兄,寒窗苦读多年,好不容易高中状元,却遭此横祸。
    律法无情,我们全家也因为此事受到牵连。
    兄长更是在牢狱里以自己血为墨,衣衫为纸,手指下字字泣血。
    “微臣清白无辜,却遭此冤屈,壮志未酬,含恨九泉!”
    狱中环境恶劣,他身心憔悴,最终含冤死去,死不瞑目。
    最终,我们全家和犯有其他罪行的众多人一起,被流放至瘴疫之地。
    一路艰辛重重,押送流放犯人的官差百般刁难。
    母亲在途中染病去世,两个还未嫁人的姐姐也....”
    曹氏说到此处,声音哽咽,眼中满是痛苦。
    显然不愿回想那段阴暗到令人窒息的经历。
    老管家、月红和暗香也都听得心情沉重,为这无常的命运而叹息。
    “到了最后一站,我们一家就只剩下我和父亲两人。
    押差们将我们这些流放众人交接给另一批官兵。
    这批官兵用一艘大船将我们送至流放岛屿。
    刚下船,他们就开船走了,眼前是一眼看不到岸的海水。
    我与父亲不得不跟着其他流放犯人去到岛上。
    那里空气潮湿,一早一晚都笼罩着一层青灰色的迷雾。
    岛上住着不少同样被流放至此的犯人,他们个虚弱无力。
    都是落难之人,到了此般境地,无论相识还是不相识的人,都互帮互助。
    他们在岛上种植粮食,寻找可吃的肉食,日子勉强还能过得下去。
    在岛上待了没多久,我们也像先来的那些人一样,感觉身体的力量在逐渐减弱。
    而且在强烈的日头下多晒一会,就会双眼发黑,气血亏虚,随时可能晕倒。
    父亲就剩下我这最后一个女儿了,他懊悔不已,不想我陪着他死在这个孤岛上。
    他带着我,每日都去往官差送犯人的渡口,躲在暗处寻找逃离的机会。
    我和父亲都会凫水,但这海水无边无际,让人望而生畏。
    我们即便水性再好,也难以在这样的汪洋中求得生机。
    我们只能等,等下一个运送犯人的大船过来,抓住绳索才能逃离此处。
    最后我们成功了,但也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父亲身体越发虚弱,我们缺吃少喝,捡了不少好看的贝壳石头一路走一路兜售。
    偶尔还能帮别人抄读家信,赚取一点报酬...
    我们没有身份户籍城门都进不去,且...还是流放犯人。
    天下之大,哪有容身之所?
    大概是父亲已经感知到自己时日无多。
    本着叶落归根的想法,他带着我一路打听着往清水县这边走。
    哪怕是死,也要死在自己的故乡.....”
    厨房内一时陷入沉默,暗香轻拍着曹氏的背,无声的安慰。
    曹氏说了这么多话,不仅伤心,还很吃力,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巧克力,塞进嘴里。
    对月红笑了笑。
    “月红,这糖块真好,三婶吃了能多些力气,感觉没那么累。”
    “三婶,糖块吃多了对牙不好,您以后不用吃了。”
    曹氏愣了愣,虽不知月红这话何意,但她也知道这么好的东西,哪能一直都有?
    月红微笑着拍了拍曹氏的手背。
    然后起身,步履从容走到饭桌边,拿起茶壶给茶杯里倒了一杯茶水。
    “唉!看老朽这个粗心,你们过来,我还没给你们倒水喝。”
    老管家回过神来,起身就要过去给月红帮忙,却被暗香一把扯住了衣袖。
    “老管家您坐着别动,我去帮姐姐。”
    暗香说完起身走到饭桌旁边,帮着月红挡住了老管家和曹氏的视线。
    只有暗香知道,月红这是要帮她三婶清除体内的毒素了。
    暗香对月红有一种迷之相信,只要姐姐说能救治,必然会万无一失。
    这边姐妹俩在往茶杯里放解毒颗粒。
    那边老管家惆怅的开口。
    “小小姐....”
    “宁伯,您看看我,哪里还是二十年前那个小丫头?
    如今我早已有了新的家和家人,那些烟消云散了的往事,我并不想让我的家人们知晓。
    真的,太痛苦了!
    好在我遇到了好人,云贵他不嫌弃我身体不好。
    他知道我没力气,什么重活都不让我动手。
    这全新的身份也是我婆母和云贵想法子帮我上户的。
    这处老宅,我和云贵在成亲前来看过一次,也就在那时,我将过去全都放下了。
    各人自有各人的命数,云贵母子俩救了我的命,帮我安葬了父亲。
    从我跟着他们回家的那刻起,我就已经是柳家人了。”
    老管家深深叹息,思绪一直沉浸在忧伤里。
    这时暗香给老管家递来一杯茶,月红也将手中的茶杯递给了曹氏。
    “三婶,您吃苦了,先喝一口热水吧!”
    曹氏接过,轻抿一口。
    热水口感有的怪,但又不知为何,她只觉得口渴的紧。
    一直想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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