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她一个人，会害怕的

    掌心的皮肤冰凉似雪，裴寒远脱下西装外套裹在她身上，打横把人抱起。
    一时间脑子里什么都忘了，只抱着人往前跑，送到救护车上，心跳才重新变得规律。
    他握着阮宁冰凉的手，小声叫着她，音色沙哑，“宁宁...不睡好不好？”
    护士给阮宁戴上氧气面罩，挤开了裴寒远的位置，他坐在旁边愣愣看着。
    耳边滴滴的仪器声异常刺耳，一路上裴寒远的目光都没离开过阮宁，从车上到医院，最后看着阮宁被推进重症监护室。
    他以为能跟以前一样，阮宁很快就能醒过来，转到普通病房。
    可这一次没有，主治医师表情凝重地找到他，询问他的意见。
    “现在...手术的成功率有多少？”
    “在阮小姐身体状况理想的情况下，手术的成功率在15%~20%，存在一定的风险，但阮小姐现在的情况，已经不能靠吃药维持了。”
    “我们总把心脏叫做心房，事实也可以这么比喻，阮小姐的心脏已经是一座年久失修的危房了，即使再怎么修补，也有坍塌的危险。”
    裴寒远颓丧地垂着头，握成拳的手止不住颤着，喉咙里发不出一个音节。
    医生看着他，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我们做。”
    听到确切的答复，医生松了一口气，“好的，我们会尽快跟Richard医生商量出具体的手术方案，但在这之前必须要告诉您，阮小姐她的求生意识不强，这会大大降低手术的成功率。”
    “其次，阮小姐的身体没办法承受第二次这样的大型手术，这一次我们会在她的心脏中安装心脏起搏器，起搏器根据使用频率还有患者的情况，使用年限会有不同。”
    裴寒远了解过这些，他心中隐隐有答案，哑声问，“……多久。”
    “最好的情况，是十到十二年。”
    十二年……
    每一个字都像是刀子一样扎在裴寒远心上，他没办法想象，十二年是多久的时光，阮宁今年也不过二十四岁，她的人生，难道只有三个十二年吗……
    “您认真考虑一下，那我就去跟专家讨论手术方案。”
    医生看他情绪不对，起身出了休息室。
    裴寒远双手捂着脸，许久后，压抑痛苦的哭声从他唇边溢出，肩膀耸动，泪水顺着他的手掌滑落……
    “我能见见她吗？”
    重症监护室门口，裴寒远双目通红地往里看着，声音嘶哑。
    “可以的，您去换上防护服。”护士说，“阮小姐刚才醒了一会儿，情绪有点不稳定，打了镇静剂应该还没睡着。”
    听到这，裴寒远加快了动作。
    穿过层层厚重的门，裴寒远耳边听不到一丝声音，愈走愈近，沉寂的心脏再次跳动起来。
    他走到床边，单膝跪下来，握着阮宁的手。
    阮宁缓缓眨了两下眼睛，不知道是没有力气挣扎，还是没有认出来他。
    “裴寒远……”隔着氧气面罩，阮宁的声音格外沉闷。
    “嗯？”裴寒远惊讶地看着她，眼眶一瞬间湿润下来，“宁宁，我在。”
    他都不记得有多久了，阮宁这样主动地叫他。
    “我不要做手术。”
    阮宁害怕又委屈，嘴角耷拉着，晶莹的泪珠顺着眼角滑下来。
    “宁宁乖，做完手术就好了，等做完手术我们就回家，再也不来医院了。”裴寒远揉着她青肿的手背，轻声哄着。
    阮宁闭上了眼睛，“这里没有我的家，我不要死在这里……”
    她声音哀婉，裴寒远心上顿时像是被划开个口子，呼呼淌着血，喉间似有腥甜的血气涌上来，让呼吸和吐字都变得艰难。
    裴寒远摸了摸她的脸颊，轻柔缱绻的一吻印在她的额头。
    “宁宁，无论手术成功还是失败，我都陪着你。”
    阮宁没再睁开眼，睫毛轻颤着，握着他手指的手也渐渐松开。
    探视时间结束，裴寒远身形踉跄地从病房出来，失力地倚在墙边，他脖颈上青筋暴起，攥成拳的手不断砸在墙上，关节的地方很快血肉模糊，他像是感觉不到一样。
    裴昭从没见过他这样子，哪怕是刚从部队回来那段时间，虽然情绪消沉，却也理智尚存。
    他想过去劝劝他，却被江舟拉住了胳膊，“小裴总，这样…裴总心里可能会舒服些。”
    “我哥叫我来到底什么事？”
    “还是等裴总亲自跟您说吧。”
    裴昭烦躁地甩开他的手，走到裴寒远面前，皱眉看着他。
    裴寒远手掌撑着墙站直身体，“你来了，去休息室说吧。”
    裴寒远慢条斯理地擦干净手，仔细看着桌上的文件，然后签上字，推到裴昭面前。
    裴昭眉头皱得愈紧，看了一页就迅速地推了回去，“什么东西！”
    裴寒远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语气平淡，“你不缺钱，我们两个名下的财产全部都捐出去了，云城那座院子不能动。”
    “蓝河就先交给你了。”
    裴昭瞬间被他这副态度弄恼了，“什么交给我了？人还没死呢你立什么遗嘱！咒你还是咒嫂子？”
    “你怎么知道手术一定会失败？就算，就算真有什么意外，嫂子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啊！”
    裴寒远嘴角扯出一抹笑，哑声说，“她一个人，会害怕的。”
    裴昭顿住，只觉得这样的表情他好像在哪里见过，绝望之中又透露出某种坚决。
    这样的表情，他在阮宁脸上也看到过。
    裴昭转过身，不忍再看下去，“我才不签！公司我可以先帮你看一段时间，我告诉你我忙死了，快点跟嫂子养好身体出院，自己的事少麻烦我。”
    裴寒远低哑地笑了一声，捂着胸口咳了一会儿，“谢谢你，裴昭。”
    “哥，你实话告诉我，嫂子第一天去裴家那天，你是不是也看见她了。”
    裴昭后来渐渐想到许多不合理的地方，张叔每天跟在爷爷身边，阮宁来过他怎么会不知道，裴寒远也并不需要城东那块地，不存在为了利益联姻一说。
    更何况，他不想做的事情，家里没人能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