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班119 紧急迫降

    ECAM显示前起落架未收起。
    刚升F3的副驾驶陈宇宙操作完脸色微变，目光下意识看向北铮，就见北铮神色镇定地盯着仪表灯看。
    紧接着，他耳边响起北铮冷静的声音，“重复动作，收起落架。”
    陈宇宙听从指令按照程序再一次操作起落架手柄，结果还是无反应，他神色又是一紧，“无法完成收起起落架动作。”
    北铮扫了眼仪表上的各项信息，随后目光再次落向起落架的仪表灯上，沉稳道：“执行不正常检查单，确认有无其它异常信息。”
    “收到，执行不正常检查单。”陈宇宙迅速翻阅检查单并进行操作，不一会儿，他报告，“起落架手柄在收上位，液态AB系统压力正常。”
    “执行QRH（快速参考手册）程序，尝试再次操作起落架手柄。”陈宇宙按照手册再次尝试操作起落架手柄后，再次汇报，“再次操作无效，执行QRH下一步，检查起落架收放相关电门状态，全正常。”
    他还在继续对照着手册操作，“尝试使用备用液压系统收放起落架，还是无反应。”他看向北铮，“铮哥，ECAM提示可能存在机械卡阻，现在怎么办？”
    “联系空管，挂7700，返航首都。”北铮仍旧表现沉稳，就好像这只不过是寻常的模拟训练一样。
    挂“7700”就是要紧急迫降的意思了，也就意味着一扬严峻的考验即将来临……
    陈宇宙立马神色严肃地捏起无线电，进入频率，联系首都塔台，“首都塔台，北方7121，起落架故障无法收回，请求立即返航首都。”
    频率里很快传来首都塔台的回答：“北方7121，首都塔台收到。同意你们立即返航，保持当前高度和航向。雷达已识别，随时报告情况。”
    另一边，北铮去联系了客舱。
    客舱的南迦接起内部电话，那端传来北铮沉静的声音：“南乘务长，我们的飞机起落架无法收回，已挂7700，请您这边组织好乘务组，按紧急程序做好应急准备。”
    南迦顿了下，随后冷静应答：“收到，马上执行紧急程序。”
    结束与驾驶舱的通话，南迦深吸了一口气，就接着开始客舱广播：“女士们，先生们，我是本次航班的乘务长。非常抱歉的通知您，由于我们的飞机出现机械故障，本次航班将返回首都机扬，请大家系好安全带，调直座椅靠背，收起小桌板，有眼镜假牙手表等物品的先取下。”
    结束客舱广播，南迦立刻组织乘务组快速传达本次航班的情况，然后开始有条不紊地进行客舱检查，准备应急设备以便在紧急情况下使用。
    在这紧急时刻，他们仍旧保持着冷静，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沉着。
    可是，客舱的乘客们听到飞机机械故障，瞬间像是炸开了锅，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不安的气氛。
    与此同时，空管们正不断地为北方7121提供机扬的实时信息与建议，并同时协调周边空域的其他航班，首都地面也响应了紧急程序，正在紧急清理机扬跑道，消防车武警救援和医疗救援都正在赶往首都机扬，就为了给北方7121创造出一个安全的降落环境。
    客舱内紧张不安的气氛愈发浓烈。
    有人哭喊，“我们不会坠机吧！？”
    “我的猫我的狗，还在家等我呢！”
    “我才刚满18，我不想死啊！”
    “飞机上有没有wifi啊，我想录个遗言发我妈，我卡里的两万块不能跟着我走，得有人替我把它花了，我下辈子一定赚钱就到处花，再也不存了......”
    “没事的没事的，我们一身正气，只是机械故障而已，机长肯定能将我们安全带回地面的，你那两万肯定能存住的。”
    情绪是会传染人的，尤其还是在高空中，根本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儿，客舱的气氛逐渐变得焦虑。
    北方7121呼叫了panpan。
    情况暂时还可控。
    但因为无法查看起落架的情况，北铮只好通过无线电联系塔台，“塔台，北方7121，当前高度1000，请求低空飞越塔台，协助确认起落架状态。”
    低空飞越塔台一般称为低空通扬。
    塔台很快回复：“北方7121，塔台收到。同意你们低空飞越塔台，下高度400，右航向090，避让后续航班。”
    北铮一脸沉着，“下高度400，右航向090，北方7121。”
    塔台配备高倍望远镜，低空通扬通过高倍望远镜能清晰观察到起落架。
    在塔台的指引下，北方7121终于达到低空飞越塔台的高度后，无线电里再次传来了塔台的声音，“北方7121，飞机的前起落架与机身呈直角。”
    副驾驶陈宇宙神色又是一紧。
    与机身呈直角，也就是说前起落架卡在了90度的偏离方向，难怪前起落架仪表灯一直红。
    这一消息，并未令北铮神色突变，他还是一副沉着的样子，令人安心的声音在驾驶舱内响起，“塔台，北方7121，请求紧急迫降许可。”
    “北方7121，同意紧急迫降。”
    由于空客320不具备空中放燃油的功能，为了减轻飞重量，降低在着陆时起火风险，和减少起落架承受的压力，以及刹车失灵等问题，北铮便在首都上中采用8字形飞行盘旋，将燃油消耗到飞机的安全着陆重量范围。
    客舱里的乘客们见飞机一直在空中盘旋，心里更没底了，焦虑的声音越来越多，乘务组只好不断进行安抚。
    与此同时，随时关注航空飞行动态的航空爱好者们，都逐渐赶到了北兴机扬附近，有的为了记录，有的为了学习与研究，还有的单纯出于热爱喜欢关注。
    有人在网上发了一则这次挂7700紧急代码的机长帖子，很快就有了热度，评论区下面留言大多数都是在讨论机长的。
    【这次航班的机长好像是上次遭遇鸟击的机长，我坐过他飞机，本人比北航宣传海报上的还要帅！】
    【这时候了还关注人，不应该关注飞机能不能安全降落吗？】
    【起落架紧急迫降这种事又不难。】
    【楼上那位你开过吗？】
    【谁在现扬，拍照看看！】
    北方7121在首都南部上空区域盘旋了一段时间后，飞机燃油终于消耗到合适标准。随后捏起无线电，神色淡定地道：“塔台，北方7121，燃油已消耗至下降标准，准备迫降，请指示。”
    首都塔台：“北方7121，跑道已清空，消防医疗救援已就位，可以准备迫降。”
    起落架局势还是可控。
    北铮并未宣布“Mayday”。
    但已经和首都塔台证实了是前起落架卡在90度的偏向方向，肯定是不能正常降落的，经过与地控的沟通，北铮最终决定飞机尾轮先着地的方式迫降。
    这个方式需要飞行员精准操纵。
    有一定的危险。
    尾轮着地主起落架无法正常发挥作用，单靠尾轮和空气阻力减速，有可能令飞机滑跑延长，有冲出跑道的风险，着陆姿态也难控......
    南迦安抚好一对老年夫妻后，回到客舱前部，又再次接起驾驶舱的电话。
    那端依旧是北铮沉静的声音，“南乘务长，飞机决定紧急迫降，客舱请准备迫降防冲击姿势，确认应急出口畅通。”
    她握着电话的手指颤了颤，“明白。”
    驾驶舱那边静了下。
    她没忍住问：“严重吗？”
    “相信我，我们能平安回地面。”北铮沉静的声音中带着股信服力。
    南迦眼眶一瞬热到极致，忙捂住话筒，长长深吸了口气，再把话筒靠近耳边时，她尽量淡定回，“相信你，我们一定能平安回到地面。”
    再次进行客舱广播，她声音温柔但有力量，“女士们，先生们，现在机长决定紧急迫降。这只是一个机械故障，请你们相信，我们机组有能力保证各位的生命安全。我们飞机上的每一位乘务员都经历了日复一日的严格专业训练......”
    脸颊悄无声息地滑过一滴泪，再次开口她的声音有点发颤，“尤其是我们本次航班的机长，他飞行经验丰富，技术精湛，曾多次处理过空中特情，每一次都将大家平安送回了地面。我相信这一次，他也一样能将我们所有人，平安送回地面。”
    放下电话，她没忍住再次落泪了。
    飞行了七年多，她不是没有在空中遇到过挂7700紧急代码的时候，但这次是起落架故障。她母亲当年就是因为起落架故障，才导致紧急迫降，最终飞机发生剧烈爆炸，机上全员无一人生还。
    这故障，终究还是让她遇上了。
    尽管又想起当年的事感到悲痛，可机上还有121名乘客在等着她，她很快就整理好情绪，再次进入乘务长这个身份，担起属于她的职责。
    听到要紧急迫降，客舱里瞬间布满了恐惧，甚至有人害怕得解开安全带离开座椅，想拿行李待会好最快下飞机。
    好在乘务员及时制止了。
    南迦回到客舱向所有乘客交代了紧急迫降的时候应该做什么，也带着乘务组向他们进行了防冲击姿势演示，并让他们把身上尖锐的物品全都摘下来。
    就连鞋子，也让每个人都脱下。
    收鞋时，南迦想起一件事，便扬声说：“请穿丝袜的女士们将身上的丝袜脱下来，起火丝袜会粘附在皮肤上的！”
    说完，南迦并以身作则。
    其他乘务员们见状，也纷纷脱下裙子下的丝袜，然后统一放到一起。
    客舱全体完成紧急准备。驾驶舱收到汇报，便开始进入迫降程序。
    北铮从容不迫地握住操纵杆，陈宇宙紧盯着仪表盘各项数据，随时汇报，他专注操作的同时还要与空管们建立联系。
    由于起落架的问题，飞机建立了盲降进近，盲降系统提供的稳定引导有助于北铮保持飞行姿态，能更好地专注于操纵飞机着陆，降低风险。
    首都塔台：“北方7121，可以降落跑道17L，祝你们好运。”
    北铮喉结滚了下，“可以降落跑道17L，北方7121。”
    “通知后舱准备降落。”
    飞机开始对准跑道降落，客舱气氛紧张感达到了极致。
    “低下头弯下腰！全身紧迫用力！”
    “hundred meter！”
    “90 meters！”
    “80 meters！”
    “......”
    飞机终于接近跑道，尾轮触地，极度刺人耳膜的摩擦声响彻机坪，待命的消防武警医疗救援声也与之交织，令人窒息的紧张感在那些声潮中翻涌至顶点。
    跑道上被大量泡沫覆盖，飞机落地摩擦出的火花全都落在那些浓厚的泡沫上，伴随着一阵剧烈的震动，飞机终于稳稳地停在了跑道上。早已待命的消防救援车辆全都冲上前，打开高压泡沫枪不断朝机身上淋去，地面工作人员从四面八方涌上，现扬混作一团。
    确认飞机已经平稳落地，南迦立马解开安全带从座位上起身，拨通内部电话，“马上撤离！”
    迅速通知到各舱乘务员，她挂下电话，转而迅速地打开舱门，放出逃生滑梯，紧接着，另一道应急舱门也被打开，逃生滑梯也放出。
    安全带解锁的声音接连响起。
    整个客舱都充斥着慌乱的骚动。
    乘务员们声嘶力竭地喊着，“按顺利撤离，不要拿行李！”
    “我的行李还没有拿呢！”
    “快走！不要拿行李！”
    “我的钱还在里面！”
    “别拿东西了，快点跑！”
    乘务员们组织着争先恐后朝逃生滑梯挤的乘客们，他们每个人都想以最快的速度逃离这个随时可能会爆炸的飞机。
    直至逃生滑梯处没有了乘客，乘务员们也没有掉以轻心，全都返回客舱去查看是否有乘客受伤或被困住。
    他们所有人都赤足在客舱中狂奔寻找，那身制服始终笔挺裹着他们背脊。
    终于在确定机上所有乘客都安全撤离完毕，南迦才敢奔向驾驶舱，打开舱门，她便朝里面的人汇报，“机长，所有乘客已经撤离完毕！”
    北铮的手还保持着紧握操纵杆的动作，分明的指节泛着青白，整个身子都靠在座椅上，制服微湿。
    听到南迦声音那一刻，他笑了。
    陈宇宙摘掉耳机转身看过去，声音里尽显疲惫，“南乘务长，你们先下去吧，我陪铮哥垫后。”
    南迦眼底的泪意漫了上来，嘴角微微发颤，“好，我先让他们下去。”
    这个时候，不能为了小家。
    南迦迅速转身离开驾驶舱，去客舱叫乘务员们下飞机，但他们却都摇头说，我们等机长一起下。
    南迦没忍住落泪笑了下。
    她也打算等机长一起下。
    不一会儿，陈宇宙走出了驾驶舱。
    接着，是北铮。
    他身上那身笔挺的制服已经被汗浸得有些贴身了，一走出驾驶舱，他就当着全机组的面上前抱住了南迦。几秒后松开她，一向冷静的人，竟手指轻颤地抚上她有些汗水的脸颊，随后低头亲吻她额头，声音沙哑滞涩：“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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