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大土司

    “大土司到！”
    天禄身后的汉人们立即停下了交谈，站直身体，目不斜视。
    天禄只好也在原地站好，只是余光却不由自主地朝着后面飘去。
    天禄听到了布料在地面上摩擦的声音，以及轻轻的脚步声。
    天禄的视线之中出现了一抹红色的身影。
    与此同时，一股淡淡的香味在空气之中飘荡。
    “参见大土司！”
    天禄跟随着身边的汉人一起，弯下了腰。
    天禄的目光微微向上抬，捕捉到了大土司的身影。
    大土司乌黑的长发高高盘起，珍珠从她头顶的冠冕上垂落在额前，她的肤色比珍珠更白润，眼神中带着高高在上的威严。
    这就是白乔寨的大土司？
    竟然这么年轻？
    天禄发现了，无论是大土司还是大护法都格外的年轻。
    等大土司走过了天禄他们的身边，天禄又跟着其他汉人一起直起腰来。
    天禄刚打算收回观察大土司的视线，原本已经走到了他前面的大土司却突然微微侧头，视线与他相撞。
    天禄一愣。
    大土司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片刻后，又像是什么都没有看见一样，收回了目光。
    天禄赶紧垂下了视线。
    他刚刚的行为不会被大土司认为是冒犯吧？
    他和副官不会还没有开始执行任务就被拖下去杀了吧？
    天禄和副官对视了一眼，眼中带着副官被自己牵连的愧疚。
    副官：“……”
    发生了什么？
    副官用眼神询问。
    天禄摇摇头，他希望眼前的大土司大人有大量，别跟他一个没见识的土包子计较。
    进入大殿的大土司的目光与大护法相撞。
    大护法依旧懒懒地倚在青铜座上，一只手撑着太阳穴，眼睛都没有睁开。
    大土司收回视线，紧紧闭合的唇角含着一丝冷笑。
    她手握着象征着身份地位的权杖，目光扫过殿下的汉人，不自觉地在那个身影上停顿片刻。
    大土司没有看大护法一眼，开口说道：“选脚夫送葬世子，是本土司的事，不劳护法费心。”
    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强硬。
    一直坐在青铜座上假寐的大护法掀开了眼皮，他的瞳色很浅，即便是在昏暗的殿中也能看到他散发出微弱亮光的银灰色瞳孔，睁开眼的瞬间，像是苏醒的蟒蛇，让人心脏一阵紧缩，感受到了阵阵窒息感。
    “大土司痛失爱子，族中长老念你心情不佳，所以特意委派我来替您分忧。”
    大护法的目光也落在了这群脚夫身上。
    大土司是在看谁呢？
    不过是一群普通的脚夫……
    大护法忽然挑了挑眉，银灰色的瞳孔目不转睛地盯着站在第一排的脚夫身上。
    跟其他脚夫相比，他显得太过年轻，不过还是少年模样。
    看上去，不像个普通人。
    “历代以来送葬世子的脚夫，都是本族中人。”
    大土司顿了顿，眼中冰冷的讽意不加掩饰，冷笑道：“而护法你却偏偏要选择汉人，到底是何居心？”
    “我有什么居心？”
    大护法嘴角勾起笑容，他看着殿下的脚夫，轻飘飘地说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白乔寨和大土司。”
    大殿之下，天禄将他们两个人的争吵听得一清二楚。
    大护法坚持用汉人送葬，但是大土司却说用本族之人送葬才是规矩。
    那么为什么大护法要坚持用汉人呢？
    “鬼话连篇！”
    听到略带怒气的声音，天禄微微抬头，不着痕迹地朝着殿中的两人望去，他看到大土司脸上已经染上了一分薄怒，丝毫不客气地对大护法说道：“你这么做分明就是在羞辱我！在羞辱吾儿！”
    天禄注意到大土司握着权杖的手已经被气得开始细微地颤抖。
    大护法缓缓地从青铜座上站起来，他一步步地朝着殿外走去，最后站在了大殿门口。
    天禄见状，立即低下头，不敢再偷看，担心被发现了。
    大护法指了指头顶的天空，眼中带着明晃晃的讥讽，对身后的大土司说道：“世子夭折，是上苍的警示，乃大不祥。”
    任何一个母亲都不允许儿子被这样指责，大土司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大护法，双眼通红：“你说什么？”
    大护法像是没有看见大土司眼中的仇恨，双手负在背后：“让汉人抬棺，便是为了不让这不祥落在族人身上，难道大土司想要祸害族人吗？”
    大土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紧握着权杖的手指直接发白，牙关紧咬，眼珠发红，盯着眼前始终漫不经心的大护法，眼中出现稀薄的悲哀。
    “呵呵。”
    大土司发出了一丝冷笑。
    她缓缓地朝着殿外走去。
    权杖用力地杵在青石阶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天色已暗，四周点起了熊熊燃烧的篝火。
    大土司披着的衣袍在火光下和月光下流转着特殊的光华。
    她望着眼前的汉人脚夫，语气冰冷：“我说不让他们送葬，就不让他们送葬！”
    随着她话音落下，被她带来的侍卫朝着天禄他们拔出了腰间的苗刀。
    天禄的眼前闪烁着一片刀刃的青光。
    瞬间，大护法的人也拔刀，与大土司带来的侍卫们对峙着。
    天禄他们这群脚夫像是羔羊一样，被两边的人围在中央。
    “这些汉人已经被选定为送葬者，决不能杀，难道大土司是想要罔顾上苍的示警吗？”
    面对大土司突如其来的翻脸，大护法并没有多诧异。
    或者说，这在他的意料之中。
    不过既然大土司要翻脸，那他自然也不会手下留情。
    “世子暴毙，是您照顾不周，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树葬世子于死人谷，以平息上苍之怒，难道大土司还想破坏不成？”
    大护法叹了一口气，凝视着大土司的眼睛，轻轻摇着头说道：“既然大土司只有私心，不顾白乔寨众人安危，那么大土司又有什么资格担任白乔寨的土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