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f线(3)去金州

作者:小霸王会击飞
    他没接。
    姜郁拿出一根蓝色蜡笔塞给他:“哥哥也画!哥哥和阿郁一起画!”
    贺敛盯着自己的手。
    骨节纤长,颇为白皙。
    但他总觉得上面黏糊糊的,像是沾了血迹。
    他摇摇头说:“阿郁画吧。”
    姜郁点头,坐在自己的小桌边,把小抽屉全部打开,将其中的水彩笔、蜡笔、彩铅全部拿出来给他看:“哥哥你看,这些都是阿郁的。”
    贺敛轻应。
    姜郁又跑到衣柜前,打开柜门:“哥哥看,这些都是阿郁的衣服。”
    贺敛挑眉:“真好看。”
    姜郁的两只小手在里面翻弄着,将自己平时穿的衣服挨件展示给他,贺敛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耐心,一件一件的应答着。
    “这是阿郁的帽子!”
    “这是阿郁的衣服,阿郁长大了,穿不下啦。”
    “这是阿郁最喜欢的裙子!”
    贺敛拄着头:“好看。”
    只是见柜子里被翻的凌乱,他走过去重新整理。
    姜郁仰头看他,因着太过专注,嘴巴无意识的轻微开合。
    贺敛团着手里小小的花边袜子,好笑道:“我这么好看?”
    姜郁抿了抿嘴唇,随后低下头,不好意思的捏着衣角:“好看。”
    贺敛抖了抖手里的小裤子:“那我和戴眼镜的那个哥哥,谁更好看?”
    姜郁想也不想:“哥哥好看。”
    “哪个哥哥?”
    “你哥哥好看。”
    “……”
    贺敛被她的童真弄的忍俊不禁,强调道:“是贺敛哥哥好看。”
    姜郁瞪了瞪眼睛。
    喝脸?
    贺敛没再说话。
    将柜子重新整理好后,他转过身,姜郁正在桌边画画。
    小孩儿画的格外认真。
    “画什么呢?”
    姜郁没抬头:“画喝脸哥哥。”
    贺敛并未察觉她的重音有偏差:“画我干什么啊?”
    姜郁转过头,小脸上也没出现什么腼腆之色,倒是诚实:“我想画除了妈妈和阿郁以外的人,所以画哥哥。”
    贺敛的眼底一掠精光,想到那张照片:“那你爸爸呢?”
    姜郁没有回答。
    贺敛问了两遍,她还是不肯说。
    贺敛的声线变得低沉:“小严郁,你多大了?”
    姜郁奇怪的眨眨眼。
    贺敛以为她是三个字的名字,便问道:“你叫严什么郁啊?”
    姜郁立刻说:“我叫姜郁!”
    贺敛一怔。
    跟妈妈姓啊。
    奇怪了。
    跟妈妈姓不奇怪,但联想到那个门锁,就有些奇怪了。
    “那……姜郁,你几岁了?”
    “阿郁八岁了。”
    八岁。
    贺敛的舌尖轻掠齿关,凤眸深处翻覆出些许锋利,但还是控制着语气,让话音听起来不那么冷:“你真的没见过什么外人吗?”
    姜郁点点头。
    贺敛压低眉头,语气古怪。
    “没上过学?”
    “没有。”
    “就一直在这个院子里待着?从来都没有出去过吗?”
    “嗯。”
    “是你爸爸,你爸爸不让你和妈妈出去的?”
    姜郁不说话。
    一说到她爸爸,她总是不说话。
    贺敛饶有意味的咂了咂嘴。
    这个‘好玩儿’的小孩儿,原来是因为这样才‘好玩儿’的。
    可是。
    如果是这样的话。
    他一下子就觉得不好玩儿了。
    而且,很不好玩儿。
    贺敛往前伏身,盯着那个小小的脑瓜顶。
    姜书禾把女儿养得很好,姜郁干净柔顺的头发被盘成了俏皮可爱的双丸子头,还配着蝴蝶结发卡,抬头时,发卡上的小丝带还会在她圆嘟嘟的脸颊边扫来扫去。
    贺敛歪头:“阿郁,你不想出去玩吗?”
    姜郁鼓了鼓嘴,才不太好意思的说:“想的。”
    “那……”
    贺敛正要继续往下问,沈津上来叫他。
    该走了。
    姜郁立刻扔下画笔跳下凳子,拉住贺敛的手,心急的问:“哥哥要走了?”
    她高高的仰着头。
    像一只迷失在丛林的幼鹿。
    姜书禾连忙过去把她拉开,很是尴尬:“不好意思。”
    贺敛歪过身子,看着姜郁。
    小孩儿鼓着眉头,依依不舍的看着自己,急的像是要哭了。
    “阿姨。”
    贺敛的目光落回姜书禾的身上,问的很突兀:“你们是被软禁了吗?”
    姜书禾明显僵了僵,表情写满了窘迫。
    沈津也怔住。
    软禁?
    “没……没有。”姜书禾脸色泛白,把姜郁往身后揽,“你们还有事吧,那就快走吧,我……不能再招待你们了。”
    贺敛没动。
    姜书禾眼神有些躲闪。
    “怎么了?”
    沈津也觉得莫名其妙的。
    “阿姨。”贺敛说,“要是被软禁了,我能帮你离开这里。”
    姜书禾的眼底犹如滚油中溅了一滴清水,炸出激烈的波澜。
    贺敛敏锐的捕捉到她的异样。
    可姜书禾眼中的波澜又很快寂灭,归于晦涩。
    两个半大的孩子,怎么管。
    要是等下严北岸回来看到自己随便带人进院子,恐怕……
    还是快让他们走吧。
    “没事,你们快走吧。”
    沈津听出姜书禾语气中的着急:“我说,你还走不走了?”
    “不走了。”
    哪知贺敛根本不顾姜书禾的态度,扔下三个字,随后重新坐回床上,自顾自的翻看着姜郁的画本子,一副无赖到底的模样。
    “阿郁,过来坐哥哥身边。”
    姜郁大喜过望,要跑过去。
    姜书禾一惊,拉住姜郁:“你……”
    沈津一头雾水:“你怎么回事?”
    正说着,楼下突然传来一道严厉的声音。
    “姜书禾!”
    姜郁蓦地一缩脖子,躲在了妈妈的身后:“妈妈!”
    姜书禾脸上的血色也瞬间消失。
    严北岸怎么提前回来了!
    沈津蹙眉。
    这母女二人的反应明显不对劲儿,这可不是丈夫和父亲回来的时候,妻子和女儿该有的反应。
    贺敛往后仰了仰,更加笃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不是一个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人。
    但他是一个想做什么,就要做什么的人。
    比如现在。
    他就是不想走。
    哪怕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想和这小孩儿多待一会儿。
    姜书禾奈何不了这个少年,只好先行下楼去,楼下传来一阵推搡声,不多时,一个身着西装的中年男人走了上来,目光阴戾的盯着屋内三人。
    姜郁见状,吓得甩掉拖鞋爬上床,悄悄藏在贺敛身后。
    “北岸,你听我解释。”
    姜书禾哀哀的拽着严北岸的衣角,眼底的惊恐快要蹦出来:“我没有想要走。”
    贺敛斜睨。
    姜书禾的脸上有个明显的巴掌印,手腕也出现一道青紫。
    呵,软禁和家暴。
    挺恶心啊。
    沈津至此,也察觉出不对劲儿。
    眼前的严北岸让人感到一股子黏腻的恶寒和森然,那种刁钻的气息几乎要渗透进他的骨头缝儿里,让人浑身不自在。
    这么温柔的阿姨,怎么会嫁给这种男人。
    沈津解释道:“我们路过,和阿姨要杯水喝。”
    严北岸看到贺敛,目光如锥。
    他似乎不怎么眨眼,瞳仁也比寻常人小一圈,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既然是客人,那书禾你就好好招待一下吧。”
    说完,他挣脱开姜书禾下楼离开。
    姜书禾松了口气,却也是满脸迷茫。
    她没想到严北岸居然这么轻易的放过自己了。
    姜书禾生怕因为自己的行为连累贺敛两人,在心里不停的骂自己实在是冲动了,只想着让阿郁高兴,却忘了别的。
    她对贺敛说:“谢谢你陪阿郁玩儿,趁着他还没回来,你们快走吧。”
    贺敛缓缓的站起身,十六岁的年纪,却和刚才的严北岸一般高。
    “阿姨,您忘了吗?我们是金州来的。”
    姜书禾微怔。
    “是,我记得。”
    “听说过金州贺家吗?”
    贺敛掷地有声。
    “贺敛。”
    姜书禾没想到,下意识的捂住嘴巴。
    没想到她随意招待的少年,居然是贺家那位二少爷!
    “喝脸哥哥……”
    姜郁戳了戳他。
    贺敛转头。
    刚才还像个小兔子。
    但严北岸一出现,她又变成了小乌龟。
    还是小兔子有意思。
    沈津很敏锐:“贺敛,这事你要管你就得管到底。”
    他知道贺敛的脾气。
    这人前段时间还给自己一枪。
    他想做什么,还没人能拦得住。
    只不过,如果贺敛只是一时兴起,这种行为只会害死这对无辜的母女。
    贺敛盯着姜书禾,带着些恐吓的意味。
    “阿姨,您知道刚才严北岸为什么没敢为难你吗?”
    姜书禾薄唇微动。
    贺敛音调垂低,势必要打破姜书禾身上的战栗感。
    “因为他认出我了。”
    “等我俩走了,他必定会比往日还过分。”
    “你想好了。”
    “对他来说,我并不是普通人。”
    “或许,出于他的警惕,你们会被转移到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姜书禾捏着手指,挣扎几番,最后像是放弃了什么,哽咽着:“你们快走吧。”
    贺敛近前:“阿姨,你爱他?”
    姜书禾眼眶泛红,摇摇头。
    这种时候。
    她没办法违心点头。
    “那我帮你。”
    姜书禾瞳孔一动,但几秒后,依旧摇了摇头,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少年身上,无疑是愚蠢而危险的,即便这个少年身份尊贵。
    贺敛啧了一声。
    姜书禾没说话,而是让开了身位。
    贺敛迈步:“津哥,走了。”
    沈津没动。
    姜郁闻言,慌张的喊道:“哥哥!”
    姜书禾一颤,看向女儿。
    姜郁攥着手,一张小脸写满了无所适从,瘪着嘴,迷茫的瞪着眼睛:“哥哥要走了吗?哥哥不陪阿郁继续画画了吗?”
    姜书禾心头刺痛。
    为了自己,她不敢赌。
    可是她的阿郁。
    不能就这样一辈子。
    如果是为了阿郁。
    那再渺小的机会,她也不能放弃!
    姜书禾忽然转身:“贺少爷!”
    话音落下,她怔了怔。
    贺敛就站在楼梯口,平静的看着自己。
    少年根本就没走。
    他说:“阿姨,带阿郁收拾行李吧。”
    姜书禾有些恍惚。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在做梦。
    贺敛笑的淡然。
    “海城有什么好的。”
    “去金州。”
    “这小孩儿。”
    “我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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