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1章 倾诉

    沈浪的话似乎刺激到了李弘最敏感的神经，当即就让他面红耳赤。
    “你不明白，根本就不明白，我先祖以蛮夷之躯入关问鼎天下，到底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你更不明白，先祖入关之后所要面临的局势有多艰难。”
    “明昭国是亡了，但关内各地到处都是流寇横行，前朝将官也都阳奉阴违，表面服从，心里却根本就看不起我们这些关外蛮夷！”
    “武昭国建立后，先祖遭遇来自世家、宗门甚至复兴势力的威胁，你知道面对那样的环境，有多艰难么？”
    “当时，跟随先祖入关的八营主将，老的老，死的死，面对来自世家豪绅压压力，不少在世的老臣不止一次劝先祖回关外。”
    “但先祖还是坚持下来了，先采取向世家妥协方式，用血腥的手段来镇压各地叛乱，
    等减轻压力后，又借助宗门之力，打压世家，这才让太祖有了喘息之机，可以制定武昭国相关律法和政律，
    后借助宗门和世家两败俱伤，选用了前朝被废弃的科举制选拔人才，喊出天下士子与君王共治天下的承诺，
    总算是打破了世家垄断人才的局面，你可知科举制的恢复，带来了怎么样的局面么？”
    沈浪轻笑一声：“不就是可以让皇室踢开世家，独掌权势，加强中央掌控么？”
    李弘：“没想到，你居然连这都知道，看来朕还是有些小看你了，既然你知道科举的好处，难道就不觉得他伟大么？”
    沈浪拍拍手，面无表情的说道：“伟大，的确很伟大，科举确实结束了世家举荐人才的局面，表面上形成了唯才是举的先进选拔机制，
    实际上……”
    他冷笑一声：“不过是通过科举，禁锢天下士子之心，好任你们摆布罢了。”
    李弘怔怔地看着沈浪，良久笑了：“看来大楚女帝比朕想的还要厉害，能让你一个赘婿都懂这么多帝王心术？”
    沈浪笑了：“所谓帝王心术，不过是上位者愚弄无知者的阴谋和阳谋罢了，以此为治国手段，即便能盛极一时，也注定和强盛无缘，
    李弘，你不配跟本公妻子相提并论，你们是格局眼光根本不是一个维度的，
    帝王心术只是为上位者牟取了利益，但对国对社稷而言，用久了却是一种毁灭性的灾难。”
    李弘笑着摇摇头：“果真是无知者无畏啊，不过你说的也没错，帝王心术的确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其实朕也不喜欢，但人这上了年纪啊，却是对此越来越着迷，毕竟能三言两语让下面的人去帮你把差事办好，
    不是比事事亲力亲为要轻松么？朕老了，虽然有功法加持，看上去不过四十出头，但这心里年纪啊，早就快七十岁了。”
    说到这里，李弘沉默了许久。
    半晌过后，才缓缓开口：“朕二十岁登基，至今四十八年，这刚登基的那会儿，朕就想什么呢？
    就想让民间的百姓不再挨饿，让他们人人都吃饱饭，以后再吃好点，再有衣服穿，逢年过节也有新衣服可以穿，
    不要这么看朕，朕也年轻过，也见过民间的百姓日子过的有多苦，甚至九岁那年还见过易子相食的扬面，真的很凄惨，
    所以啊，朕那时候就发誓，我若是成为了皇帝，那就要让所有百姓都能吃上饱饭，
    为了让地里多产庄稼，朕派人出使周围邦国，收集粮种培育，并在民间广纳对农事精通的贤才，
    终于，在朕登基第七年，培育出了一亩地一季可产近五百斤，且耐寒的植物种子，
    一年两季，近千斤的粮食，足够百姓吃饱了吧？朕自问也算是为国为民了吧？”
    沈浪沉默不语，心中却是已经盘算如何把这粮种搞到手，然后带回楚国进行实验种植。
    “不光如此，朕还大量给百姓减税，朕登基初年，将田税从三成削到两成，第三年，又减税至一成，第五年，减税至半成，到了九年，减税不过百三，试问你楚国可有如此大力度减税么？”
    说起登基之初时实施的仁政，李弘脸上浮现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不得不说，李弘登基后的前十年，武昭国的气象的确是自武昭立国以来，政治氛围最轻松的十年。
    但很快，他脸色又逐渐阴沉下来：“但是，那些刁民却让朕大失所望，朕已经对他们这么好了，他们非但不知道感恩，还要屡次三番给朕添堵。”
    “他们遭遇官员盘剥，就进京告御状，宅地被乡绅占了，也来告御状，朕每天正事不干，就处理这些鸡毛蒜皮小事么？”
    “更可气的是，还有人在背后编排朕，说什么朕南巡的目的是为了寻花问柳……”
    “那时起，朕才明白先帝对朕说对百姓必须要让他们只为一日三餐奔波就行了，若是吃的太饱，就会有其他心思。”
    沈浪立马接过话：“所以，十年后，你就开始对民间采取高压治理，允许奸官酷吏压榨欺凌他们，
    对于他们的诉求视而不见，任凭各地的腐败贪污横行？这就是你为自己开脱的理由？”
    李弘：“没错，说到底，在百姓心中，朕就是个外夷，无论怎么做都是徒劳无功的，这就是人心的成见，
    既然如此，唯有把他们的自尊踩在脚底下，让他们挨饿受穷，毫无尊严的活着，朕的江山才能稳固，
    事实证明，对待这些不知感恩的掉进，唯有用重典。”
    “哈哈哈。”
    沈浪忽然笑了，笑的十分不屑。
    “这就是你真实想法？但抱歉，我只看到一个暴君在即位之初，给百姓做了一扬秀，
    百姓绕过当地官员向你告御状，不是因为他们闲着没事做，
    而是因为当地官员无法解决或者不愿解决他们的难题，
    他们之所以找你，是因为相信你跟先前的武昭君主不一样，是真的爱民如子，
    可谁曾想，这不过是他们一厢情愿罢了，狼生下的崽子，模样就算再可人，它也终究还是狼，
    你本质就和你的狼祖宗一样，禽兽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