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河畔取证

    摄影师是许念初的表弟杜衡——一个刚毕业的传媒系学生，脖子上挂着台入门级单反，看起来人畜无害，镜头却始终偏向河岸某处。
    "姐，手扶着腰，再往左边靠一点。"杜衡调整着镜头，声音刻意提高，"对，手扶腰，表情自然点，可以看远处的夕阳。"
    姜雨薇配合地转身，裙摆被河风吹起，露出脚上那双平底帆布鞋——方便逃跑。她余光扫向五十米外的排污口，那里立着"施工区域，禁止入内"的警示牌，铁栅栏上挂着光华陶瓷的logo。
    "保安过来了。"杜衡压低声音，食指在快门键上轻叩三下——他们约定的警示信号。"十点钟方向。"
    姜雨薇指尖顿了顿，草编包的藤条硌得掌心发疼。她仰起脸时，阳光正巧穿透云隙，在睫毛投下蝶翼般的阴影。手机镜头对准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水钻手机壳突然转向河对岸，细碎光斑在保安锃亮的皮鞋上跳跃。
    "美女！"保安皱着眉头指着警示牌，金属警棍磕在防腐杆上，"禁止摄影，没看见警示牌？"他警棍挂钩上拴着个褪色的陶瓷挂件——光华陶瓷二十周年纪念品。
    杜衡的打火机 "咔嗒" 弹开，烟草香混着泥腥味漫进潮湿的空气："大哥通融下，您看这天儿，我姐怀孕后一直想拍组河景孕妇照，就想留个纪念。" 他刻意让烟盒上的鎏金 logo '中华'在阳光下转了个角度，"我们特意从城西赶来，说这儿河景配白裙子..."
    姜雨薇适时地摸了摸微微隆起的小腹，，珍珠项链随着呼吸轻轻摇晃，她脸上带着准妈妈特有的柔软表情："听说这边风景好，我们就来了。"
    保安盯着她的脸看了几秒，突然瞪大眼睛："你是不是......那个!"他粗糙的手指几乎戳到手机屏幕，"《民国神探》里,戴珍珠贝雷帽那个女神探？"
    姜雨薇咬着下唇轻笑，羞涩地点头："没想到在这儿还能被认出来。"
    趁着保安翻找手机的间隙，姜雨薇迅速扫视排污口，假装整理裙摆蹲下。河堤斜坡的泥土上，两道平行的轮胎压痕延伸至栅栏底部——像是手推车经常经过的轨迹。她迅速用指甲刮取了些泥土里的蓝色结晶，藏进随身带的润唇膏管里。
    "我女儿特别喜欢你！"保安兴奋地展示手机屏保——正是姜雨薇某部剧的截图，姜雨薇 19 岁时戴珍珠贝雷帽的剧照在阳光下有些褪色。他递来的签字笔沾着蓝墨水，笔帽内侧还印着 "光华陶瓷留念" 的烫金字样。
    "能签个名吗？"
    "当然。"姜雨薇接过笔，在照片背面写道："祝学业进步"，落款时笔尖刻意顿了下，"大哥眼神真好，我现在素颜都不敢出门。" 她故意用涂着豆沙色甲油的指尖敲了敲警示牌，"24 小时监控？晚上也有人值班吗？”
    "嗨，就走个形式。"保安压低声音。
    合影结束后，保安热心地提醒："上游在施工，水质不好，你们早点回去吧。"他突然噤声，喉结滚动着咽下后半句，"反正晚上散步别往那边去。"
    "施工？"姜雨薇装作好奇，"我看那边管道挺新的呀。"
    "嗨，光华陶瓷的排污系统升级。每月十五号雷打不动。" 保安挠着后颈，迷彩胶鞋碾过块蓝色碎石，"说是什么压力测试，可那臭味..." 他突然警惕地后退半步，"您还是赶紧回去吧，这水看着清，底下脏着呢。"
    暮色漫过河道时，姜雨薇将润唇膏旋到最底。蓝色结晶在膏体缝隙里闪着冷光，此刻正在她手包里静静等待着。
    第二天上午，姜雨薇以"检查孕期水肿"为由去了县医院。消毒水混着中药味在县医院走廊打转，姜雨薇扶着 "孕妇优先" 座椅，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病历本边缘。
    在走廊等候时，她"偶遇"了许念初的高中同学林骁——现在是县水电公司的技术员。
    "你上次问的水闸控制室..."林骁假装看体检报告，声音压得极低，"确实有问题。"
    他借着递报告的动作，将折叠的图纸滑进姜雨薇病历本。展开是青河排污系统的局部详图，一处用红笔标注的支管旁写着："正常排污管径是80公分，但这个辅助管才30公分，接的是独立电路。"
    姜雨薇用手机拍下图纸："能确定排放时间吗？"
    "看这个。"林骁翻到背面，是张值班表，"每月15号凌晨1:00-3:00启用。都是同个电工当班——王贵，赵书记的远房表侄，这人去年还因赌博借高利贷追债闹到派出所拘留了。"
    农历十四的夜晚，姜雨薇谎称参加孕妈瑜伽班，实则跟着林骁来到河堤。他们躲在废弃的泵房里，透过裂缝观察。
    凌晨1点15分，一辆没有牌照的五菱荣光面包车缓缓停在栅栏外。王贵拎着工具箱下来，熟练地撬开控制室地砖——下面藏着个手动阀门。
    王贵拧动生锈的黄铜阀门时，手套与阀轮摩擦发出吱嘎声响。他对着肩头夹着的手机嘟囔："这次只开两圈半？上回三圈就漂了满河的死鱼。"
    手机那头传来模糊的呵斥声。王贵缩了缩脖子，把阀轮往回拧了半圈，浑浊的废水顿时从暗管口喷涌而出，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珍珠光泽，水面漂浮着细密的云母反光，像打翻的指甲油。他盯着逐渐漫过河堤的泡沫，突然抬脚把岸边几条翻肚的鲫鱼踢进暗流里，他军用靴的防滑齿缝里还卡着片鱼鳃，随着踢踹动作甩在闸门上。
    "晓得啦！"他对着已经挂断的电话骂了句脏话。王贵拧到第二圈半时，阀芯突然发出老痰卡喉般的"咯吱"声。他咒骂着掏出润滑油，却发现瓶身上贴着"A3实验室专用"的标签——这是他从厂区顺手牵羊的战利品。
    "两圈半就两圈半！"他对着虚空中的领导发火，手套上的油渍在月光下泛着蓝紫色。当废水喷涌而出时，几条鲫鱼疯狂跃出水面，鳃盖张成诡异的扇形。
    躲在泵房的姜雨薇突然按住林骁的手腕。他们同时看到：王贵弯腰捡起条垂死的鱼，竟用匕首划开鱼鳃看了看，然后像扔垃圾般抛回河里。
    相机清晰地记录下：阀门转动后，暗管涌出的废水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珍珠光泽，河面立即浮起细密的气泡。
    "拍到了吗？"林骁小声问。
    姜雨薇点头，手机镜头稳稳记录着：王贵拧开阀门后，暗管里涌出泛着金属光泽的浊流，在月光下像条扭曲的银蛇。
    "够了。"姜雨薇轻拍林骁肩膀。撤退时她的帆布鞋踩断枯枝，王贵猛地抬头。
    两人紧贴泵房潮湿的墙壁。姜雨薇摸到口袋里的防狼喷雾——许念初上周硬塞给她的，说"孕期更要防身"。
    王贵的手电筒光束在芦苇丛里划出醉汉般的弧线："妈的，又是猫！" 他啐了口浓痰，鞋底碾过暗管排出的蓝色结晶，那抹诡异的幽光，和姜雨薇润唇膏里藏的样本一模一样。
    当面包车尾灯消失在雾霭中，直到引擎声彻底消失，姜雨薇才呼出那口憋了太久的气。视频里，王贵制服胸口的"光华陶瓷"刺绣清晰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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