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死亡不是责任的终点

    瑞萌萌在隔离舱外来回踱步，战术手套的纳米纤维已被指尖掐破。当众人透过观测窗看到舱内景象时，连刘闯这般尸山血海里滚过的汉子都踉跄后退——琪琳的作战服早已被自己撕成褴褛，雪白肌肤上爬满蛛网状的翡翠纹路，那些纹路正随着她抓挠脖颈的动作渗出血珠。最骇人的是她的眼睛：原本清澈的瞳孔分裂成四色光轮，正以违背人体工学的速度各自旋转。
    “李民先生，琪琳妹子是怎么回事，我求求你，一定要救救她！”
    李民的白大褂下摆无风自动，暗夙银手环投射出全息基因链。那些本该流淌金色辉光的双螺旋结构，此刻正被粉紫色触须状能量体寄生。"粉紫色的污染占比67%，其余三种正在争夺剩余空间。"他指尖轻点，放大的基因图谱中浮现出不断增殖的混沌符文，"每耽搁一秒，她的暗数据就会被腐蚀0.3%。"
    黄老扶住颤抖的观测台，喉结艰难滚动："地共联的医疗舱……"
    "能治愈肉体创伤，但概念污染是数学层面的病毒。"李民挥手调出蓝星几次战斗时米哈伊洛维奇用超高能打击的方式彻底湮灭污染物的影像，"要救她，只能抢在污染抵达暗数据前，把干净的灵魂抽离这副躯壳。"
    "没有……其他办法？"老人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比如克隆一具新身体？"
    "暗数据具有唯一性。"李民在虚空划出两道纠缠的光粒，"您看到的是琪琳的暗数据，不是硬盘里的文件。每个生命的暗数据都是时空函数在特定区间内的唯一解，强行覆盖等于谋杀另一个可能性的她——这是连卡尔都不敢触碰的禁区。"
    "即便用琪琳的基因培育完美克隆体，新生的暗数据也是独立个体。"他的指尖突然刺穿全息投影，攥住其中一枚光粒捏碎，"这相当于为了复活一个人而杀死另一个人——这是恶魔才干的事，地共联的伦理委员会宁愿引爆恒星也不会通过这种提案。"
    刘闯突然一拳砸在防弹玻璃上，蛛网状裂纹顺着拳印蔓延："当年猴哥拔根毛都能分身，李民先生，您是猴哥的创造者，为什么不能......"
    "因为孙悟空在设计之初就是斗战胜佛，三代神体，所谓分身本质上是同一暗数据多线程运行。而你们——"李民的目光扫过众人，"连三代神体都没普及的文明，有什么资格质疑科学伦理？"
    压抑的沉默中，瑞萌萌的啜泣格外清晰。诺星尖刀的额头抵着冰凉的舱壁，泪水在玻璃上晕开模糊的水痕。她想起三个月前的庆功宴，琪琳悄悄把酒精饮料换成果汁塞给她："小姑娘少喝点酒。"那时的女狙击手眼眸清亮，马尾辫上还沾着蛋糕奶油。
    瑞萌萌突然撞开安保无人机。她扑到屏障前，颤抖的指尖与琪琳染血的手掌隔空相对："姐你答应要教我保养狙击枪的......"泪水在纳米纤维手套上晕开深色痕迹，"你说等我生日要送我口红......"
    "萌萌别哭。"琪琳的额头抵着屏障，菌丝正顺着脖颈爬上耳垂，"告诉怜风阿姨...今年清明...帮我在爸妈碑前......"
    小伦突然抓住黄老的袖口，"我们可以把琪琳冷冻！等科技发展......"
    "混沌污染正在指数级扩散。"李民调出实时监控，琪琳瞳孔中的翡翠色已经覆盖三分之二，"七分钟后她的暗数据就会开始畸变，届时连能量体都保不住。"
    隔离舱突然传来刺耳的抓挠声。琪琳的脸紧贴在量子屏障上，嘴唇因过度咬合渗着血珠："小伦...杀了我..."她的指甲在特种玻璃上刮出带血的沟壑，"趁我还...还是我......"
    黄老佝偻着背调出军委密令，全息印章在授权书上投出血色光影："按最高战时条例第17款，我以C国人民的名义......"他的声音突然哽住，喉结滚动数次才挤出后半句，"批准执行净化程序。"
    老人军装胸前的国旗徽章微微歪斜，却不妨碍他挺直脊背："C国军人从不畏惧牺牲，但绝不能成为敌人的兵器。"
    "但暗数据要存入谁的暗位面？"刘闯突然抓住关键，"李民先生你刚才说，这需要持续消耗暗能量维持？"
    "最佳选择是银河之力。"李民调出葛小伦的基因图谱，银河之力的基因数据的湛蓝光晕与琪琳的暗数据波长高度契合，"但刘闯的弑神之力更具攻击性，或许能更好地保护……"
    "选小伦！"
    沙哑的女声从隔离舱传来，惊得瑞萌萌撞翻了医疗推车。众人转头望去，只见琪琳用最后一丝清明将额头抵在玻璃上，四色光轮在瞳孔中疯狂拉扯。
    葛小伦的剑柄几乎被捏碎。他想起南海战役那个雨夜，琪琳的狙击弹曾三次擦着他耳际飞过，击碎试图偷袭的饕餮军官颅骨。女狙击手总是安静地守在他视线死角，像一道无声的屏障。
    "我……我不行……"他踉跄后退，直到脊背撞上冰冷的金属墙，"上次保护蔷薇我就……"
    "葛小伦！"黄老的怒喝震得空气颤动，"看看军装上的徽章！看看你手里的剑！"老人指着全息屏里正在蓝星蔓延的混沌污染，"那些孩子管你叫主神！"
    瑞萌萌突然冲过来抓住葛小伦的手腕，女孩的眼泪滴在他战甲缝隙里："伦哥，琪琳姐上次替我挡刀时说过……她说要是哪天自己撑不住了，最放心的就是把后背交给你。"
    刘闯的斧柄重重顿地："磨叽啥呢？赶紧的！老子给你护法！"
    葛小伦的瞳孔深处炸开星河坍缩般的炽白。虚空大剑背负在背，他大踏步走向操作台，战甲下摆掀起的气流卷走了最后一丝犹豫："怎么操作？"
    "用你的基因引擎运行这个程序。"李民发送给他一段数据包，里面包含了完整的操作程序，"记住，剥离暗数据的感觉就像……"
    "就像亲手掐灭她的呼吸。"葛小伦突然接话，嘴角扯出比哭还难看的笑，"我知道。"
    隔离舱的量子锁层层解封，逻辑死循环解除，琪琳野兽般的嘶吼与警报声共振。当葛小伦的手掌按在她眉心时，女狙击手突然安静下来——混沌污染构筑的屏障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她原本清澈的瞳孔。
    "小伦……"染血的指尖抚过他战甲领口，"开枪要果断……"
    这是琪琳作为"人"的最后一句话。
    葛小伦的嘶吼与混沌的尖啸在暗位面对撞。众人看到银河之力的因为基因引擎过载爆血，虚空大剑的符文顺着血管爬上脖颈，而琪琳的肉体正在分崩离析——不是物质分解的璀璨，而是存在本身被寸寸擦除的可怖过程。
    在物质宇宙，琪琳的肉体如沙堡般坍塌，翡翠色火焰从每个毛孔喷涌而出，将基因链烧灼成四色灰烬；在暗位面维度，女警的虚影化作亿万光粒，顺着葛小伦的瞳孔涌入他颤抖的灵魂。
    李民的双眸化作璀璨的金色，无数透明手掌从他身后浮现，托起即将湮灭的琪琳，恍惚间，琪琳看到了更多的虚影正对她颔首。
    "不要看。"瑞萌萌捂住嘴流泪，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如果她可以站在十二维视角下，琪琳的暗数据如同破碎的星云，而李民正在用人类集体意识的光辉将它们重新编织。
    葛小伦的暗位面中突然下起雨。他站在巨峡市警局的射击训练扬上，看着二十多岁的琪琳教新兵握枪时的记忆。女警的马尾辫在晨光中扬起温柔的弧度，子弹穿过暴雨中的樱花，每一片花瓣都映着当年那个坚持要给流浪猫找领养基地的姑娘。
    "小伦。"琪琳突然转身，枪口绽放出洁白的玉兰花，"替我看看胜利后的世界。"
    当一切结束，葛小伦跪倒在地，他的耳膜还在嗡鸣，视网膜残留着最后的画面——琪琳消散前的口型，是比着"谢谢"的形状。
    "死亡不是责任的终点……"
    李民的声音突然在暗通讯响起，银河之力的暗位面泛起涟漪。葛小伦看到琪琳的虚影，女狙击手抱着她心爱的弑神狙击枪，在数据流的星河中对他微笑。
    “李民先生，”葛小伦唤住李民，“您……似乎对这很了解……你们地共联对已死之人是不是也是……”
    他的话说到一半就被李民打断：“我们毕竟不像你们这样情况紧急，正值危急存亡之秋。”
    “活着的人就能解决的，就不要去打扰逝者安息了。”
    在众人离开后，李民独自站在湮灭室。他轻轻拂过隔离舱地板的刻痕——那里有行肉眼难辨的小字："谢谢你们，让我还是琪琳。"
    李民最后看了眼监护仪。代表污染的警报已全部熄灭，唯有象征暗数据的湛蓝星光在葛小伦的基因图谱上流转，如同黑暗宇宙中永不熄灭的文明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