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枯草组成的城墙

    三十名车夫顿时手脚无措，他们慌张不安的看着四周，光头车夫阿炳更是紧张不已，这些大老爷对自己这些鞠躬，她可是北大教授，身份显赫，连包车行都不敢得罪，自己何德何能被这种大人物作揖。
    “今天教导大家，何为民。”
    这是最粗糙的学会，最简陋的学校，只是在一处四合院内，但这是第一次北平车夫的觉醒。
    魏见星背后是一块小黑板，三十车夫围坐，有的蹲着，有的靠在墙边，眼神里带着疑惑和期待，因为桌椅和凳子短时间没有配齐，如果有皇学派在这，只会道一声有辱斯文。
    魏见开口，她左右两侧站着张复渠和林甫仁，角落还蹲着三个小皇帝。
    “车夫朋友们！今天咱们不学认字，先说说——我们是谁？”
    底下有车夫茫然嘀咕：“一辈子都是拉车的下九流，俺们还能是谁？”
    魏见星开始提高嗓门：“我们是人！是有血有肉、有爹有娘、有妻有儿的人！”
    “那些坐车的，凭什么瞧不起我们？他们吃的米，是我们拉来的；他们穿的衣服，是我们运来的；他们住的房子，是穷苦大众的我们一砖一瓦搬来的！没有我们，他们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可那些老爷们呢？他们坐在高堂上，说我们是下等人！可他们自己呢？他们的祖上说不定也是种地的、打铁的、逃荒的！他们不过是运气好，读了点书，占了点权，就骑在我们头上！”
    魏见星猛然指着黑板，指着这漆黑如墨，似要燃起烈火的黑板，她声音毫无半点妥协：“可今天，我告诉你们！告诉全部的穷苦大众，这世道，该变一变了！”
    “民为重！没有我们，他们什么都不是！”
    “古时候，皇帝老儿说天子至尊，可他们吃的穿的，哪一样不是老百姓种的、织的？他们住的金銮殿，哪一块砖不是老百姓搬的？”
    “可他们怎么对我们的？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
    魏见星看着，喊着，在旁张复渠直接看呆了，他这辈子从未没看到这种接地气锋锐无比的演讲，没有高高在上，只有和最底层站在一起发出对未来的呐喊！
    三个小皇帝阴沉着脸，尤其是嬴政，之前陈胜吴广起义那篇文章气得他还在暴怒，而今他愤怒小声低语：“指望这些穷苦人，无知者，成为未来之希望？”
    “你们连那些保皇派的文人都斗不过，更何况那些军阀，那些海外诸国！”
    朱元璋也拉着脸，他的脸显得更长：“这也是造反吗？不过几十具枯草组成的尸体。”
    但那位短发母亲的怒吼声还在响彻。
    “车夫朋友们，你们知道吗？在真正的道理里——民才是根本！”
    “可他们呢？他们骗我们，说命苦是前世的报，说老老实实干活，下辈子就能享福，可我们这辈子呢？我们凭什么要忍？”
    魏见星那一刻眼神带着悲恸，她脑海浮现是上海女工纺织厂那些麻木不仁的少女，她们样貌稚嫩，手脚皲裂，眼神惶恐，宛如机器。
    魏见星又想到北平外从大明洪武年间到而今1917年，至今为止还吃不饱饭的佃户百姓。
    所以魏见星声音带着雷霆般的咆哮，她不太高的身材带着无尽迸发的力量：
    “看看外面！洋人的汽车横冲直撞，老爷们的轿子耀武扬威，可拉车的、抬轿的，连口热汤都喝不上！这公平吗？”
    车夫沉默，赵炳开始握着拳头，如果可以，他愿意追随魏先生为了未来厮杀一扬。
    “未来的世界，得靠我们去争！”
    “兄弟们，你们想过没有？十年后、二十年后，五十年后！这世道会变成什么样？”
    “我告诉你们——未来的世界，不是老爷们的，不是洋人的，是我们这些人的！”
    “你们的孩子，不该再像你们一样，一辈子拉车！他们可以上学，可以当先生，可以当工人，甚至可以当官！只要咱们敢争！”
    赵炳开始茫然和激动开口：“可我们不认字，怎么争？”
    魏见星这一刻说着：“所以咱们才要学！学认字，学算账，学道理！学了，才知道他们怎么骗我们；学了，才知道该怎么争！”
    “你们以为那些老爷们天生就聪明？不是！他们不过是多读了几本书！可那些书，咱们也能读！”
    “今天，咱们就从‘人’字开始学！因为我们首先得记住，我们是人！”
    “我们要像人一样活着。”
    “我们这些穷苦人早就该堂堂正正活着了。”
    “团结起来，谁也不能欺负我们！”
    “以前车行老板想涨租金就涨租金，想扣钱就扣钱，为什么？因为我们不认字，因为我们不团结！”
    “可现在呢？咱们有了车夫学习学’，咱们学会了算账，他们再想骗我们，就没那么容易了！”
    “记住一个人拉车，累死累活也挣不了几个钱；可要是咱们所有人一起争，他们就得低头！”
    “你们看看湖南安源的工人，他们罢工，他们抗议，他们让那些老板不得不让步！我们呢？我们也可以！”
    “今天学一个字，明天就能改变一点命运！”
    “未来这个世界，那些豪门大族，那些军阀，那些无数高高在上的人啊，他们将会听到来自穷苦人的怒吼！”
    魏见星转身，她在黑板上写下一个大大的“人”字。
    “今天，咱们就学这个字——‘人’！”
    “一撇一捺，顶天立地！这就是我们！”
    光头车夫赵炳，还有二十九个老迈的车夫们跟着念：“人！”
    “明天，咱们学‘工’字，后天学‘学’字！一天学一点，一年下来，咱们就能写信，能算账，能看懂合同！”
    魏见星笑着，积极，璀璨，明亮，融入群体，语气坚定：
    “兄弟们，这世道不会自己变好，得靠我们去争！从今天起，咱们不光要拉车，还要学本事，还要让那些瞧不起我们的人看看，我们不是牛马，我们是人！是堂堂正正的人！”
    四合院沉默，车夫有人低着头，默默擦拭泪水。
    张复渠开始教导拼音，院子内，开始响彻各地方言，抑扬顿挫念着拼音的声音。
    魏见星开始给每个车夫制作团结学会学习牌。
    刘彻抱着小手，看似满不在意看着眼前一幕，但他神情闪过忧虑，这还只是三十个毫不起眼的车夫，如果是更多人呢？
    种地的佃户，苦难的百姓，煤矿的矿工，维护火车的工人，那些数不清的人如果开始学习，开始接受短发母亲这种思想。
    想到此处，刘彻眉头紧皱，朱元璋也是如此，他们对视，都能看到一股茫然和忧虑。
    “可这群枯草一样的人？真能在未来缔造属于他们的时代吗？”朱元璋疑惑不解，他自认为只有在自己这等人带领之下，这天下才会改天换地。
    可没有自己带领，他们只是枯草和泥巴构成的泥俑。
    直到1951年朝鲜，那时的朱元璋看着一群枯草后代的人，决战这个世界上最强精锐取得胜利时。
    朱元璋才知道，这群枯草一样的人，真的会铸就那么一座坚不可摧的城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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