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怎么可能是一个温柔的人
作者:章阿沐
“珠珠,你决定好了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做,成不成都没关系,万事都还有爹爹在呢。”卢文峰持重威严的神情,流露出感性来,即使知道卢宴珠此去的时间不长,他还是有些不舍。
“嗯,我知道了爹爹。”卢宴珠都上了马车,又重新走了下来,她跑到卢文峰身前说道,“爹爹,我从未觉得你的狠心,我明白你不是放弃我,而是放手让我追求的道。”
在卢文峰说出他愿意为卢氏一族的未来付出生命时,她就理解当初卢文峰面对大宴珠时的心情。
她说不出任何劝阻的话,因为这是父亲为自己选的道。
而在很多年,卢文峰纵使不解,还是放手支持她走自己想走的路。
她抱着苍老清瘦的父亲,眼里含着雾气,低低说道;"我与你别扭不是怪你,而是怪我自己让你失望了。”
她都二十八岁了,竟然还和爹爹闹别扭,卢宴珠又是难受又是羞赧,“爹爹,不管我从什么地方跌倒,我都会爬起来的,下一次我不会让你失望了。”
说完,她不等卢文峰的反应,转身跑回到上了马车。
卢文峰的双手克制背在身后,他望着逐渐远处的马车,喃喃说道:“珠珠,你是我最骄傲的孩子,我怎么可能对你失望?”
如果不是在那样动荡不安的朝政局势下,他能听到女儿敢于反驳他,还挣脱了他思想的烙印,为自己选了一条与前人不同的路,他不知道该有多高兴与自豪。
下次,等下次珠珠回家,他一定要把这些话告诉他的女儿。
她从来不是拖累,而是他的骄傲。
——
卢宴珠重新踏入霍府的门,明明她只离开了几天,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先前不觉得,这次她刚从卢府回来,忽然意识到霍府中的景致陈设与卢府有些相似,不是一比一还原复刻,而是在一些细小的地方,有了相似的神韵。
前者是拿着建筑图纸精妙的还原复刻,后者则像是从娓娓道来的故事中采撷几缕巧思。
卢宴珠正摸着清辉院与前院之间隔着的那道月洞门,拱形的灰墙上刻着嫦娥奔月的壁画,而她在卢府的小院中,也有一道月洞门上有着相同主题的画。
因张全派人说有重要的事情禀告,霍敬亭比平时早了一个时辰从衙门下值回了霍府。
他刚走进后府内,就觉得府中的气氛与前些时日不同。
那是一种微妙的,在卢宴珠离开后,仿佛只有他察觉到的不一样。
霍敬亭仿佛预感到了什么,他直接往清辉院的方向走去。
冷清的府邸仿佛重新活过来的感觉,让霍敬亭沉稳的脚步越迈越大,越走越快。
他无视在小山居等候的张全,迈步经过小山居,转身,刚走到月洞门口,还未跨过那道分隔的门,就见他朝思暮想的人,正俯身弯腰望着月洞门上的画。
卢宴珠听见脚步声,转过头,金色的阳光洒在她脸上,让她红润的面容充满朝气与生机,她有些微讶:“二爷,你回来了?”往常霍敬亭下值并没有这么早。
霍敬亭的腿忽有千斤重般,他抬不动步子,就站在原地,两人隔着一扇并不存在的门,霍敬亭在阴影这头,卢宴珠在阳光那头。
霍敬亭迎着卢宴珠的目光,喉头滚动了一下,说道:“夫人,这句话应该让我来说。夫人,你回来了?”
卢宴珠想了想,顺着霍敬亭的意思,点头应道:“嗯,二爷,我回来了。”
她回来践诺了。
她原本想再润色组织一下语言,在霍敬亭空闲的晚间或休沐日,两人如友人般对坐饮茶,在平和的氛围中把事情说开。
但提前归府的霍敬亭打乱了她的计划。
霍敬亭眼眸中的光亮,在卢宴珠长久的注视中,渐渐黯了下去,又变成了一片深不见底的海。
“二爷——”
“夫人刚才是在看门框边上的画吗?”霍敬亭负手迈步跨过了那道明暗的交界线,他走到了卢宴珠身侧。
卢宴珠摸着灰墙上的凸起,先回答了霍敬亭的问题:“我很少看见在月洞门上雕刻画的,而且还是嫦娥奔月。”
她院中的那幅画,是她第一次听嫦娥奔月的故事后,央求谢安梅亲自给她画在墙上的,而后她舍不得画被雨水冲淡,家中让工匠给她刻成壁画的。
“你在卢府的闺房外的月洞门不是也有一幅嫦娥奔月吗?”霍敬亭低沉着嗓音开口。
“竟然真的是因为我家中那幅壁画。”卢宴珠有些惊讶,“原来不是巧合啊,那时候我竟然把这些小事都告诉你了啊。”
“还是不够像吗?”霍敬亭语气有些突兀的开口。
卢宴珠收回触碰的手指,她摇了摇头:“二爷,并不是相似与否的问题,卢府是卢府,霍府是霍府,两者本来就不同,不需要强行让他们一样。”
卢宴珠正视着霍敬亭,郑重说道:“二爷,我回霍府是有话想要与你说清楚,你方便移步一叙吗?”
霍敬亭已经猜到卢宴珠要说什么,他的神情淡了下来:“就在此处说吧。”
当霍敬亭不笑时,他不怒而威的气势非常慑人。
一旦不再隔花望人,现在威仪不凡的朝廷重臣可比十二年前鹤骨松姿的翩翩公子,更容易看清楚他的真实性情。
大宴珠看错霍敬亭的性情错的不冤,但她之前把霍敬亭当作外冷内热、古道热肠的人就有些错的离谱了。
“我想,我们并不适宜相配——”卢宴珠郑重其事开口说了半句,就被看似淡然的霍敬亭,目光如刀,言语强势的打断。
“哪里不相宜了?在我看来,我们相配极了!”霍敬亭压制着他的剧烈起伏的心绪,他嘴角扯出笑,放低了语气,“夫人,你不能只听你自己的想法。”
卢宴珠望着眼前,温柔的笑意都遮掩不住内里强势与专断的男人。
她认真的把霍敬亭记在眼里,权势显赫的朝中大员,从一无所有拼杀到权力高位的人, 怎么可能是一个温柔的人。
这显露出来的一角才是霍敬亭的真实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