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玉玺之殇

    “是不是你把人送出去的？”
    云鸾躺在榻上装病，眼都没睁，“如果我有这般通天的本领，怎么不把自己送出去？”
    季砚临没有说话，当扬就拂袖离去了。
    薛晗失踪导致营地里的岗哨增加了一倍有余，季砚临被肃王怪罪，牟足了劲想要一表忠心。
    姑娘们知道云鸾答应了她们的请求，纷纷从各处打听小道消息来给云鸾。
    先是说肃王安插在肃州城中的眼线失去了联系，接着说起晴川的几处山坳中有不同寻常的异动，最后又说肃王派出去的侦察兵半数都不曾回来。
    她们很是能干，打探消息的同时，还准备了云鸾想要的东西。
    到了晌午，原本阴沉的天色忽然变得更阴沉，明明外边还是阳春三月，这山坳里竟然飘起零星的雪花来了。
    营地里开始集结兵马，夏青借着送东西的时机给云鸾递来了消息，道季砚临要亲自前往马家村。
    “马家村？”云鸾疑惑。
    那个前世因传国玉玺被屠的村子，竟然是马家村吗？
    夏青道：“对，马家村的村民先前一直替肃王挖矿炼金，这次听说是村子里的人染上了瘟疫，为了要挟肃王救治他们的村民，他们便盗了一样东西，听说这个东西可不得了呢，滇王肃王他们都想要。”
    说着，夏青又叹道：“说起来他们还是太天真了，如肃王这等杀人不眨眼的，怎么会同意他们的交换条件呢？唉，只盼着咱们的人尽快发现那边的异动，救这些可怜的村民一命。”
    云鸾没有说话，她只是望着远处的巍峨青山，心思蹁跹。
    前世，她曾听季砚临感叹，道沈之珩心狠手辣，野心勃勃，为了传国玉玺屠了一整座村子。
    可如今看来，那些话反倒成了谎言。
    云鸾抬手，接住了一片潮湿的雪花，看着它在掌心中融化成冰冷的水液。
    从春日宴那天起，她已重生了三十多个日日夜夜，从一开始的不知所措胡乱冲撞到如今的条理分明，她的灵魂经过了几乎是浴火重生般的考验。
    这个过程不快活，很痛苦，但幸亏已经过去。
    从此以后，她的名声可能会不太好听，但她已经不在乎了。
    手腕轻轻一抖，那枚一直缠在腕间的玉佩便滑落至掌心，被肌肤捂得久了，通体生出暖意。
    ——
    在与叛军藏身的山坳数里之遥的宝峰山内，藏着马家村人祖祖代代供奉祖先的祠堂。
    如今这座祠堂所在的山坳已被森森甲士包围，双方人马已对峙三日三夜了。
    顺着山体裂开的一道幽深缝隙，穿过石阶进去，扑面而来的则是昏暗的火光和浓重的药味儿，再往里走，里边则充斥着某种更为原始、令人作呕的恶臭。
    那是腐烂的血肉与排泄物发酵的气味，更是死亡的气息。
    火把的光在石壁上跳动，照亮祠堂内部。
    这座开凿于山腹的祖先圣地，如今挤满了马家村的村民。
    有人蜷缩在角落无声颤抖，有人仰面躺着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更多人只是静静地卧着，眼睛在瘦削的脸上显得异常大而亮，像是油尽灯枯之前的回光返照。
    祠堂深处，几具裹着草席的尸体堆在角落。
    一个瘦小的女孩正费力地拖着一具刚刚咽气的尸体往那边移动，草席散开一角，露出死者青灰的、布满黑色血痂的脸。
    几个瘦削的汉子从外边回来，脸上尽是难以掩饰的怒气。
    “三哥！”
    马小六的声音嘶哑得不成调，“他们……他们欺人太甚了！”
    祠堂里还能动的人都支起了身子，望向他们这边。
    “慢点说。”马三从阴影里拄着拐杖站起来，他的腿受伤溃烂，已经无法行走了。
    “那帮狗贼拒绝派军医过来！”
    马铁柱恨的咬牙切齿，“更过分的是，他们连药都给咱们停了！”
    马小六抓起一旁的断刀就往洞口冲：“我去跟他们拼了——”
    “小六，回来！”马三喝道。
    马小六双眼通红，快要哭了，“三哥，那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看着我们的亲人们死去？”
    马三没有说话。
    马铁柱不解，“三哥，他们根本就不在乎我们的死活，你又凭什么认为，他们会乖乖答应我们的条件？”
    众人都看向马三。
    马三想站起来但失败了，他坐下，双手搓了搓脸颊，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双眼，望着众人。
    “不瞒大家，我手中有一样东西。肃王想要，滇王想要，连远在上京的圣上，也想要。”
    马三从巨石后取来一样东西。
    是一个黑色的匣子。
    众人双眼紧盯着他手里的黑匣，屏住呼吸，眼见着他慢慢拨开那匣子的搭扣，打开了盖子。
    耀目的莹光从匣中迸出，威严气息扑面而来。
    众人惊呼：“这是……”
    即便是没见过世面的村民，在看到眼前这东西的第一眼时，就已经被震在了原地。
    匣中是一方玉玺，方圆四寸，纽交五龙，男人颤抖着双手将那方玉玺取出来，翻转向众人。
    只见其上刻“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字血红纂文，火光映照下，玉色流转，将众人呆若木鸡的脸庞映得分明。
    “这是传国玉玺，国之重器，也是肃王要找的东西。”
    男人手中捧着这方玉玺，只觉重逾千斤。
    有人问：“有了这个东西，就能做皇帝？”
    男人没有回答，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这方玉玺后，将它重新放回了匣子里。
    有了这个东西，能不能做皇帝他不知道，但他知道，他可以用它，换来村民的救命药。
    ——
    天冷风寒，疾风裹着沙砾与零星小雪拍打在秦朝的脸上，他奔波了整整一日一夜，终于在暮色四合时到达肃州城下。
    城门紧闭，唯有几支火把在城头的风中摇曳。
    他背着昏迷不醒的薛晗，以最快的速度奔向城门下，抬头嘶喊：“开城门！”
    城楼上的薛家军眯眼打量，长矛横指：“你是何人？”
    “潜龙卫，秦朝！”
    他咬牙，将肩上快要滑落的薛晗往上颠了颠，大吼：“你们小将军性命垂危，快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