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勾引他，毁掉他

    她讨厌寄人篱下的感觉，讨厌看人脸色，讨厌被人指着鼻子刁难还要忍气吞声。
    虽然这一切在她同沈之珩关系亲近了之后改善了许多，但她仍旧是厌恶的。
    那种厌恶让她觉得，她和他，永远都不是一类人。
    也永远都不可能走到一起。
    他们仿佛是天生对立的关系。
    后来，是什么时候呢，这种情绪突然就有了一个发泄口。
    云鸾仔细地想了想。
    那日是中秋的家宴，家中热闹的紧，在外游学的沈之珩也回来了。
    他回来，给她带了金陵最时兴，同时号称“一纸难求”的百花笺。
    她温温柔柔地喊他哥哥，高高兴兴地收下。
    因着那天高兴，便多喝了一些甜酒，独自坐在假山下的莲池边，一边欣赏那百花笺一边濯足吹风。
    远远地望见大伯父和大伯母路过此地，她便拎了鞋子抱着花笺悄悄躲进了山洞里。
    两人走到假山附近，不仅没离开反而叫人搬来椅子开始煮茶赏月。
    她对他们的谈话不感兴趣，只盼着他们说完可以快些离开。
    正不耐烦之际，她听见大伯母提起她的名字，说要给她说个远一些的人家，将她早早嫁出去。
    大伯父却是不同意，道他如今对她悉心培养，完全是因为她足够美貌，而像她这般的美人，是天生该被供在贵人掌中赏玩的珍品。
    “珩儿要入仕，她便只能作他青云梯上的第一块垫脚石。”
    当这句话传到她耳中的时候，她的酒忽然醒了。
    等她从山洞中离开的时候，大伯父两人早已离去。
    后来有婢子找到她，带她去园中听戏。
    她不爱听戏，也听不进，满脑子回荡的都是大伯父那句话。
    她借口更衣离席，浑浑噩噩地往外走。
    那天的月色那么好，那么美，将整个庭院都照的如同水洗过一般。
    可她的眼前是黑色的。
    她看不到自己的未来在哪。
    后来……她记得后来下雨了。
    她像梦游一般，走到无人看守的地方，喝了许多的酒，跌跌撞撞走出来的时候，遇到了撑伞来寻她的沈之珩。
    沈之珩那年刚行过冠礼，气质清冷的如从月光中走出，看着她的时候，笑容和雅明净，不染尘埃。
    看着他斯文俊秀的脸，她突然就生出了报复的心思。
    她现在不能报复沈修，难道就不能报复他引以为傲的嫡子吗？
    勾引他，毁掉他。
    将他拉入泥潭，苦海深陷，不得回头。
    因为醉酒的缘故，她不记得自己对他做了什么，又做到了哪一步，就在与沈家众人一墙之隔的昏暗廊下。
    她只记得被崔氏和沈有窈撞破后，两人脸上难以形容的、不可置信、天都塌了的震惊表情。
    她满脑子都是报复得逞后的快感，看都没看过身下那个衣衫不整的兄长。
    沈有窈冲上来就要扇她巴掌，却被沈之珩拦住了。
    后来发生了什么，好像都与她无关了。
    所有人都闭了嘴，那晚的事，就好像从没发生过一样。
    只是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看过她一眼，他们从此，也成了陌路。
    他该恨她吗？
    怎么可能不恨呢？
    云鸾望着那块被自己切的稀巴碎的酥酪叹了口气。
    望了一眼外面的日头，好像已经过了晌午。
    若是待会儿能出发，太阳落山前便能回来。
    只是少不得要去见沈之珩一面。
    云鸾从已经做好的酥酪中拣了一盘子品相还不错的，想了想，又盛出一碗圆子奶羹放入食盒，盖上盖子，最后，拎起食盒就走了出去。
    她先回去简单梳洗了一番，又换了一套新做的衣裙，才来到沈之珩书房门口。
    楚淮正守在外面，见是她来了，也没意外，上前叩门，道了一声：“公子，四小姐来了。”
    里面便传来他平淡至极的嗓音，“让她进来。”
    听到这个声音，云鸾浑浑噩噩的头脑终于逐渐清晰。
    难怪自己一直怕他。
    怎么会不怕呢？
    对他做出了那种事，换作是自己，可能已经将他杀了吧？
    楚淮推开门，让她进去。
    书房布置的很是雅致，件件摆设都是巧夺天工，看得出肃州当地的官员是费尽了心思在讨好他。
    先前抄了荣王府，拜相的圣旨就传了下来，如今他又败了肃王，朝廷会给他什么赏赐呢？
    云鸾拎着食盒，穿过珠帘，来到沈之珩面前。
    他正坐在书桌前看信，初春的阳光温暖柔和，融进窗里，将他的眉眼染上一层温柔的瑰光，中和了些许冷漠与倦意。
    因左手受伤不便活动，他便随意搭在软枕上，黑色的袖边绣着雅致的花纹，清隽素雅，衬的他的手越发皙白修长。
    将食盒放下，云鸾向他见礼，柔声唤了一声：“大哥哥。”
    云鸾的嗓音天生带了一股子娇，显得不够端庄，平日里总是刻意压低了声音说话。
    如今放开了些，果然见他抬眸看来。
    云鸾已经想明白了，他既救了她，自己又有求于他，何不暂时顺着他。
    “嗯。”
    他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道：“坐吧。”
    云鸾没坐。
    见她不坐，沈之珩便也不再让，反而丢下了手中的信，坐在那里打量着她。
    她换了装束，不再是上午那身湖水绿的裙子，而是一件簇新的浅紫色衣裙。
    做工不算特别精致，但胜在颜色柔美，将她眉眼中不经意流露出的媚色生生压了下去，凭添了一股恬静之感。
    仔细看，发髻重新梳过了，脸颊上扑了些细粉，连眉似乎都用黛笔精心描绘过。
    秀美的长相，灵动的眸子，与他梦中那个影子无比契合，就连那盈盈一握的纤腰，也与她相似。
    却是他的妹妹。
    “大哥哥，对不起。”
    云鸾觑着他的神情，在心中琢磨着自己的说辞。
    千回百转之后，她决定还是先认个错，只要他能接受自己的歉意，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好说多了。
    沈之珩低着的眉轻轻蹙了下。
    “阿鸾知道自己如今能站在这里，都是因为大哥哥救了我，近段时日，阿鸾给哥哥添麻烦了……原本醒来时就要来拜谢哥哥，可我见大哥哥忙，便没来打扰，又见院子里海棠花开的艳，便想起大哥哥爱吃我做的酥酪，于是做了些送来，大哥哥……”
    说着便要上前来打开食盒。
    沈之珩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的眼睫卷曲且浓长，唤他大哥哥的时候，亦如蝶翼般轻颤，似是怕他。
    可她眼睛里折射出来的微光，又分明是想见意中人的期待。
    他看得出来，她的意中人不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