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就这么怕他吗？

    海棠花蒸出来的酥酪，最是香甜，是她最喜欢的味道。
    当然，玫瑰酥酪也很好，不过她还是最喜欢海棠花味儿的。
    她喜欢如今还活着，能亲手制作海棠花酥酪，喜欢甜蜜的滋味儿，喜欢已经被改变的一切。
    几个小姑娘咋咋呼呼地跑进了院子，七嘴八舌地说着今日在街上瞧见的事情。
    熏然欲醉的春光下，云鸾抬手捋过一丝被风吹落至眼前的碎发，望着阿采，微微睁大眼睛，“当真？”
    前日就得知薛晗今日可能会醒过来，她感激他对她的舍命相护，打算亲手做一些糕点，连同那件斗篷一起，都送给他。
    没想到今日刚开始做，他就醒了。
    阿采咬着糖葫芦点点头，“当然了，薛家军那边可热闹了。”
    穗娘也道：“对呀对呀，因为薛小将军的名声太好了嘛，城里的姑娘们全都挤去了那边。”
    薛晗那么受欢迎吗？
    云鸾下意识地望了望门可罗雀的客栈门口。
    这处客栈极是宽敞，后边是个三进的院子，被沈之珩包了下来，用作潜龙卫众人的休憩之所。
    当然，他下榻在这里的消息也早已传开了，可这门口不仅没有姑娘，连觅食的鸟儿都没有一只。
    确定消息后，云鸾马上就生出了要去看薛晗的心思。
    将手中的水瓢往盆里一丢，就站起来道：“我去看看。”
    走出了几步，云鸾又转了回来。
    看了看自己身上因爬树折海棠而弄脏的裙子，又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双手，还是决定先沐浴一番，换一身衣裳，再带着东西过去看他比较好。
    只是，因薛家军在城中另有居处，里边都是男子，又是军营重地，她想要去看薛晗，少不得要征得沈之珩的同意。
    想起沈之珩，云鸾便想起那日自己被季砚临挟持那一幕。
    他为她伤了自己，还打算拿玉玺换她，后来她落水，又奋不顾身地跳入河中相救，这些事情，她都知道。
    可是，她不敢相信的是接下来发生的事。
    原本，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等她再次醒来时已是第二日清晨，阿采进屋来帮她拉起帐子，笑语晏晏地伺候她换衣梳妆。
    她走出门，看见几个姑娘坐在院中轻声谈笑，见她出门，皆起身招呼她用早膳。
    那个时候，她就知道，她不是在做梦。
    那么水下发生的一切，也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一时间，她不知该如何面对沈之珩，索性将自己关在屋中养伤，闭门不出。
    她虽挂念他的伤势，但一直没敢亲自去探望，只是叫阿采打听消息回来给她，知道他手臂无碍后是真的松了一口气。
    因着这件事，她知道她该去同他道谢，只是一想到那日水下发生的事，她就退缩了。
    再加上正值两军交战，他的书房从早到晚都是人来人往的，肃州之事众多，事事都要请示他，他更无暇顾及旁的。
    因为一直也不曾前去道谢，更不见他派人来传唤自己，云鸾索性就在屋中昏天倒地地睡了两天。
    到了第三日的时候，肃州算是完全太平了。
    肃王死后，那座金矿便归了薛家军所有，矿道里那些不见天日的尸首，也被核实身份后妥善安葬，立了冢，允许其家人祭拜。
    杏儿的兄长便在这其中。
    杏儿失去了兄长，被族里的亲人接了回去，昨日才来向她告过别。
    窦大夫千里迢迢从扬州赶来，平息了马家村的瘟疫，马家村祠堂的救援事宜也进展顺利，活下来的马家村众人都已得到了妥善安置。
    听说苏正迁因那矿道布局图被沈之珩赏识，留在了身边。
    夏青那日没死，尚有一线生机，被红药姑娘救了回来。
    云鸾去看过他，他身上的毒已经解了，仍在昏迷中，阿采有些放心不下，每日都要悄悄去探望。
    最遗憾的是柳姑娘。
    红药说，柳姑娘其实也是他们悄悄埋在肃州的暗桩之一，肃王撤退时，柳姑娘失去了联系，没想到她竟藏在了肃王军中。
    那日她同李少麟一道坠江，薛家军寻了三日，在江边找到了她的尸体。
    至于季砚临。
    那日她落水之后便瞧见他被浪卷走了，生死不明，阿采她们都道他定然活不了了，可祸害遗千年，云鸾心中有预感，他们可能还会再见面。
    云鸾心中正想着这几日的事，忽听阿采唤了一声“大公子”，院中原本正叽叽喳喳的说笑的姑娘们顿时就噤声了。
    她偷眼觑去，见沈之珩刚从外面回来，身后跟着楚淮。
    他今日穿着绣着金线纹样的黑袍，领口露出雪白的里衣，乌发用玉冠束起，余发散落身后，清简雅致，斯文俊秀。
    似是瞧见院中有人，他面无表情地往这边望了一眼，目光散漫地在众人脸上扫过。
    姑娘们掩住了自己的心口。
    原来传说中那个沈相长这个样子。
    眼凝秋水，眉萃春山，仪度翩翩，世家风度尽显。
    沈之珩原本是要直接踏上回廊往书房走的，忽地目光一凝，便拐了个弯，朝云鸾站立之处走来。
    云鸾看着他走近，又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他站在她三步开外，却似远隔重峦，分不清那暗沉的眸中到底是山还是雪。
    又似近在呼吸之间，避无可避，他周身的气息侵染她身边的方寸之地，视野里尽是他、只有他，让她倍感压迫。
    “妹妹在这里做什么？”沈之珩声音淡淡的，令人如沐春风。
    抬眼看去，望见她鬓边沾了一片花瓣，下意识就要抬手帮她拂落，可没想到她已不动声色地躲开了。
    沈之珩心中隐有怒气。
    就这么怕他吗？往日在他面前的机灵劲儿都去哪了？
    云鸾蹲身下去行礼，“见过大哥哥……我、我们，想做一些酥酪。”
    沈之珩收回手，目光落在赵姝手里的花篮上，“是妹妹往年做的那种吗？”
    “是。”
    简单的一个是，没有任何情绪传递出来。
    “嗯。”
    沈之珩唇边浮起浅淡的笑意，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
    沈之珩离开后，姑娘们还没回过神来，又围在一起说了些什么，云鸾全然都不在意。
    她在意的只有沈之珩离开前的那个眼神。
    他生气了吗？
    云鸾不知道。
    在过去的印象中，她几乎没有见过沈之珩生气的模样，除了上次在驿馆，她疯魔跑出去被他捉回来。
    可那次的他更多的是让她感觉到危险。
    他到底在想什么呢？
    云鸾漫不经心地淘洗着花瓣，眼前掠过多年前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