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可若不是他，他又怎会有这块玉佩？

    这几日正值淫雨霏霏，明明是三四月的春日，江畔却依旧是枯草连天，整个渡口死气沉沉，压的人心头烦躁。
    小二在门前趴着，无精打采地守着店，身后有声音传来，小二回头看了一眼，见是前几日前来打尖住店的客人，
    这行人打扮奇特，通身的灰衣，想是怕被人瞧出什么端倪，干脆连头脸都掩了，只露出一双眼睛，更奇怪的是，这些个灰衣人中还有个道士打扮的中年男子，走路一瘸一拐的。
    小二打起精神迎上去，“客官有什么吩咐？”
    几人点了一些吃食，为首的灰衣人便问：“今日还是没有船？”
    小二恭敬答：“不瞒客官您，上边的禁令没解，所以今日还是没有船。”
    话音刚落，便听到那灰衣人骂了一句什么，像是南疆话。
    小二当即哆嗦了一下，忙不迭地上后厨去准备吃食，临进门前，悄悄回头看了一眼。
    饭菜上全，灰衣人用银针一一试过，又每样盛了一些推到沈阆面前，最后将一包药粉倒入装着水的碗推至沈阆面前，阴森森道：“别耍花招。”
    沈阆睁开眼睛，端起那碗水饮下，这才觉得发麻的手脚有了知觉。
    他被下了软筋散，口不能言，腿不能行，方才那几步真是极限了。
    灰衣人看着他，他拿起筷子，慢慢地将碗中的食物每样吃了一口。
    如此，这些灰衣人才放心，开始用起饭来。
    用过饭食，沈阆忍不住问：“你们到底……要带我去哪？”
    灰衣人道：“已经说了很多次了，我们的主子要见你。”
    “我只是一个道士。”沈阆回答。
    “十年前你不是道士，你是商人，还是北歧最富有的商人。”
    灰衣人看着他，浅到微微发灰的瞳孔中映出他的脸，“北歧虽然已经不在了，但你一定知道许多关于北歧的秘密，特别是北歧公主的下落。”
    ——
    云鸾一脚深一脚浅地回到房间，阿采迎上来，见她双眼发红似是哭过，很担心。
    云鸾笑笑，“不过是吹了风，进了沙子，不碍事的。”
    天真的阿采以为她是真的迷了眼，忙端来清水帮她清洗，又泡了一盅菊花茶，用热气帮她熏敷眼睛。
    得知有了沈阆的消息，阿采高兴的跳起来，手舞足蹈地说：“太好了，二老爷终于要回来了！”
    是啊，太好了，父亲终于要回来了。
    等父亲回来了，就没什么可担忧的了，到时候，不管是退婚事，还是沈府和大哥哥那边，都会有父亲替她做主。
    大哥哥若再想如今日这般折辱她，想必父亲第一个不会同意。
    且与他周旋，日后再说其他，如今至关重要的，便是提醒薛晗，切不可在班师回朝时大出风头。
    云鸾正想着明日要如何措辞出言提醒，忽然又意识到一点。
    前世，薛晗是真的拿到了军功才名声大噪，今生却因着她的缘故受了伤，始终在病床上躺着。
    不过这样也好，只要他能避开广阳公主的注意，就能改写前世的悲惨命运。
    想到这里，云鸾忍不住从袖中摸出那枚玉佩，放在掌中细细摩挲。
    眼前又浮现出那晚，星月招摇，夜凉如水，少年将军立于篝火前，乌发飞扬，意气风发的模样。
    他们本该没有交集。
    如果前世她听到的薛晗的故事是真的，那他是怎么做到日日从公主府出来去听她弹琴的？
    云鸾忍不住怀疑，当年那个替她赎身的男子真的是他吗？
    可若不是他，他又怎么会有这块玉佩？
    原本这一世的她已无心情爱，不愿再嫁人，但薛晗乃她敬重之人，亦是她这一世的救命恩人，她不忍看他再走前世的老路，心中打定主意，不管那个人是不是他，这一世，定要让他夙愿得偿。
    半晌后，她收起玉佩，吩咐阿采替她备水沐浴。
    尚未用晚膳便沐浴有些早了，但阿采什么都没问，准备好了热水，又来伺候她沐浴。
    待沐浴完出来，云鸾身上已没了那熟悉的气味儿，而是清新的皂角味儿了。
    因着明日要早起，云鸾原本想简单用些晚膳便去睡的，没想到下人又送来了一些吃食。
    除了惯常的饭菜，还有炖的清淡的乌鸡汤，香甜软糯的木瓜雪蛤，甚至还有五彩鱼卷。
    量不多，摆盘也很是精美，看得出来都是精心烹制的。
    云鸾看着那道五彩鱼卷出神。
    除了他，没人知道她最爱吃的便是那道五彩鱼卷。
    阿采见她望着这一桌佳肴不动筷，以为她不想吃，便小声劝着：“姐姐，多少吃一点，你现在太瘦了，而且，现在有吃的不吃，等以后饿了肚子就该想念这一顿了，再说了，吃饱了才有力气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啊！”
    “吃饱了才有力气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云鸾问。
    “嗯，这是我娘说的。”
    阿采拿过小碗帮她盛汤，一本正经地说：“我爹还不赌钱的时候，家里餐桌上也会经常有肉吃的，可那时候我挑食，不爱吃肉，长的又瘦又小，后来，等想吃的时候，家里已经没钱了……后来，我娘病了，我愁的整日不吃饭，我娘便说了这么一句话。”
    说着又伸出了小胳膊，跟云鸾的比了比，道：“姐姐没长阿采几岁，胳膊倒与阿采的一般粗细。”
    云鸾闻言轻笑，将筷子递给阿采，道：“是是是，阿采说的对，跟姐姐一起吃吧。”
    阿采欢呼一声，一边埋头干饭一边问：“姐姐，说起来有些奇怪，二老爷怎么会被南疆人带走呢？”
    云鸾想了想，道：“父亲做道士之前原本是个商人，说不定以前得罪过什么人。”
    云鸾自然不会认为沈阆真的得罪过南疆人，这只不过是一个说辞。
    她知道沈阆不是她的父亲，但也确实想知道他当时的后半句想说什么。
    前世她流落至烟花之地时，便有人认出她是师水月的女儿。
    她原本以为师水月是沈阆编造出来的人物，没想到真的有人根据她的样貌猜出她的母亲。
    师水月的原名就叫作巫锦。
    当时她不是没有细致问过，可有关母亲的信息太少了，好像一切都被抹去，只剩下了一个名字。
    云鸾闭上眼睛，细细回想前世临死之前那一瞬回光返照看到的景象，可那片段转瞬即逝，却怎么也抓不到了。
    许是白日里受了惊吓，云鸾脑海中有些乱，竟又梦见自己回到了前世的地牢里。
    她看见季砚临手中那把匕首变成了一根锐利的刺，直扎进她的心里，牵动着全身都跟着痛。
    她蹙眉吸气，手放在胸前用力按着，强迫着自己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