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幸福的公式
作者:馒头很好
久居上位的气扬让空气陡然凝滞,连梧桐大道两侧的路灯都仿佛低垂了光晕。
任菁菁下意识九十度鞠躬打招呼,“盛书记您好。”
盛怀安略一颔首,左手已顺势扣住安姩的腕骨。
温凉指尖沿着她掌心纹路下滑,在众目睽睽下完成十指相扣的仪式。
他的目光凝在安姩脸上,掠过她白皙的侧脸,最后停在殷红的唇瓣上。
任菁菁望着两人交叠的衣摆纹路,突然福至心灵,斗胆提问。
“盛书记。”她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在朔风里打着旋,“能请您指教吗?幸福...究竟有没有公式?”
正在替安姩整理围巾的修长手指蓦地停顿。
盛怀安有条不紊整理好安姩衣领的褶皱,袖扣在暮色中闪过冷光:“首要是顶层设计。”
那些十几年的布局,此刻都凝结成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任菁菁望着轿车后视镜里自己茫然的倒影,试图理解领导话里的意思。
“其次是动态平衡。”他虚扶安姩腰际的手势像在触碰易碎的古董瓷器,车门闭合的闷响惊飞了屋檐下的灰鸽。
当防弹车窗开始攀升,低沉的尾音穿透即将闭合的缝隙:“最后是特殊人才引进。”
任菁菁下意识后退半步,恰巧避开轮胎碾过的水洼。
望着逐渐消失在街角的车尾灯,任菁菁猛然从恍惚中惊醒,喃喃自语道:
“大领导不愧是大领导...那些字句单独看明明都认识,怎么组合起来就跟破译密码似的?”
寒风卷着枯叶掠过空荡荡的街巷,那三句箴言正在暮色中生长出无数隐喻的枝桠。
……
夜幕之下,任菁菁踩着铺满金黄落叶的台阶,手里晃着包包。
透过落地窗能看到客厅温暖的灯光,母亲正在插那束新到的厄瓜多尔玫瑰,父亲靠在沙发上看平板。
别墅玄关的感应灯次第亮起,她对着雕花玻璃门理了理被风吹乱的栗色长发。
“爸妈,我回来了。”她推门进去。
季如月转头时鬓边的珍珠耳坠晃了晃:“崽崽回来了,张姨炖了燕窝,在厨房温着。”
插花剪又利落地剪去一片泛黄的叶子,“今天怎么突然回来了?平时回来都得让张姨提前准备好满汉全席才行。”
任世荣放下平板揉了揉眉心,“怎么没让吴叔去接你?”
“我开车技术一流好吧。”任菁菁踢掉鞋,珊瑚绒袜踩过地暖烘热的大理石地面。
水晶吊灯在青花瓷瓶上折射出细碎的虹,她突然发现涂腾去上海前送她的星黛露钥匙扣还挂在包上,故意摘下来套在指尖上晃悠。
季如月把玫瑰插进鎏金珐琅瓶:“天气预报说要降温,明天让张姨给你找那件貂绒......”
“妈~”任菁菁连忙拉住正要起身的母亲。
“怎么了?”季如月将花瓶放在一旁,侧目看着女儿。
“今天我们同学聊到结婚的事。”她的指甲无意识刮蹭着衣摆。
“我有个朋友,她男朋友......高学历,医学硕士,X和外科医生,但是她爸妈嫌对方家庭普通。”
任世荣拿起桌上的财报翻了翻,忽地轻笑一声,眼尾皱纹里蓄着三分试探:“门当户对固然好,但关键要看人品。”
季如月修剪银叶菊的剪子顿了顿,“X和医学院每年淘汰四成医学生,能穿着白袍站在手术灯下的——都是向死而生淬炼过的人。”
任菁菁脊背突然绷直,指甲无意识地掐进沙发扶手,目光在父母之间逡巡:“所以...你们其实很喜欢医生这个职业?”
任世荣的茶杯在空中悬了半拍,氤氲水雾模糊了他与妻子交汇的视线。
“不是喜欢。”任世荣缓缓开口,“是这个职业承载的重量,值得我们用一生去敬畏。”
任菁菁面色一喜:“那......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个人对我很好......还是个医生……”
“会熬山药排骨汤吗?”季如月突然问,见女儿愣住又笑开,“上上个月的便当盒,保温层刻着X和医院的标志。”
她指尖沾着露水划过女儿绯红的脸颊,“能把秋葵雕成小星星的人,应该很会照顾我的小公主。”
任世荣合上财报轻笑:“小骗子,你无中生友的理由太烂了,你身边的朋友哪个我们不认识?说吧,那人是谁?”
任菁菁耳根发烫,踩着羊皮拖鞋蹭到父亲身侧。
“哎呀,你们也太聪明了。那我直接带回来给你们看看好了。他的好我一时半会儿说不完,得你们亲自感受,亲身体会。”
话音未落,任世荣立刻将女儿抱紧的手臂抽了出来,“还早,对方家庭怎么样?”
“他父母在他十五岁那年相继离世……是他奶奶将他一手带大。”
季如月是个心软的,听到这话,当即眉心皱紧。
任世荣的指节在红木桌面上叩出轻响,目光依旧清明:“他现在是什么职级?”
任菁菁无意识地摩挲着指尖:“规培生......”
“那就是张没写就的白纸。”任世荣的声音像他腕间老山檀珠般沉缓,“三十未立的年纪,空谈情爱未免奢侈。你现在戴的梵克雅宝胸针,抵得上他半年的规培津贴。”
水晶吊灯忽然轻晃,在任菁菁蹙起的眉间投下碎光:“他对我很好......”
“知道你是任氏集团千金还不知冷暖的,该去脑科挂急诊。”任世荣摘下眼镜擦拭。
“爸,您什么时候也学得这么世故?盛书记坐在那个位置上,都不曾说过这种门第之见。”
任世荣斜睨了女儿一眼,淡然道:“你是不是忘了,小姩与盛书记差的只是年龄,人家小姩本就是高门世家的掌上明珠。”
他喉间溢出声冷笑,“灰姑娘的水晶鞋——你以为真是烧火丫头能穿的?人家父亲可是留过洋的伯爵嫡系。”
“你……”任菁菁一时间被气红了脸。
眼见着父女俩要吵起来,季如月赶忙接过话题,“比起家世,我和你爸更在意他有没有为你改变世界的勇气。”
“他肯定有!”任菁菁回答得很笃定。
任世荣端起茶盏与檀木相碰发出清响:“商人只信实绩,等他的聘书能和我的支票簿平起平坐,再来见我。”
“您这是要逼他跨过天堑!”任菁菁立刻炸毛。
任世荣不为所动,放下茶盏,眼神严肃:“天堑?这不过是他该跨越的第一步。”
任菁菁猛地站起身,抓过藤编手包时碰翻了青瓷茶盏,碧色茶汤在檀木桌面上蜿蜒流淌。
“老任,您不讲理!”
留下这句话,她便气呼呼上了楼。
季如月下意识追上去,刚迈出半步就被丈夫按住手腕。
任世荣盯着楼梯口,“我们这样的人家,缺的是能在风浪里掌舵的乘龙快婿。连这点考验都熬不住的毛头小子,配不上我们二十年养出的玉兰花。”
季如月望着窗外梧桐树上惊飞的灰喜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丈夫的衬衣袖口。
雨前龙井的余温在瓷盏边沿凝成琥珀色的泪滴,顺着桌沿一滴,一滴,砸碎在青砖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