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麻烦

    是经常下跪得来的经验吗？
    金红凤袍从膝边滑过，她紧忙收神，燕帝迈出一步忽地顿足，凤头履一转，到了宋观澜跟前。
    “你就是观澜？”声音洪亮有力，气如洪钟，她向宋观澜伸出手：“来，让朕瞧瞧。”
    从凤袍里露出的手，光洁细腻，看不出任何岁月的痕迹。
    宋观澜把手搭上去，顺力站起，仍敛着下巴垂眸，没有直视燕帝。
    她握着宋观澜的手，像个慈爱的长辈，怜惜道：“手这么冰，待会让詹太医给你把把脉，再写两个方子调养。”
    手上像是盘踞条毒蛇，宋观澜忍着不适下跪谢恩：“臣女多谢陛下！”
    燕帝拦住她下跪的动作，欣慰地拍拍她的肩膀：“不必跟朕客气，你身子弱，快坐下吧！”
    言罢，她登上凤位，衣袖挥过：“众卿平身！”
    宋观澜等到众人起身才一同落座，趁机飞速看了燕帝一眼。
    冠冕珠帘下，女子容貌保养得宜，年近五十，仍旧面如白玉，满头乌发。
    这些年，燕帝一贯服用詹清书研制的驻颜丹，成效显著。
    边上的君后比她小几岁，鬓角已然斑驳。
    二人谈话拖延不少时间，武将还好，文臣跪的膝盖酸痛，又羡嫉宋家得陛下看重，一腔怨气落到宋观澜身上。
    殿外通传，“玉朝使者求见！”
    “宣！”
    玉朝盛产玉料和锦缎，她们的服饰与燕朝不同，更软更薄，在寒冷的天气下也能兼具美观与保暖。
    为首的女子右手放在左胸前，以玉朝礼仪行礼，微微颔首：“玉朝使者玉玲珑参见陛下！”
    玉是玉朝皇族姓氏，她既是使者，也是玉朝二皇女。
    此番前来是为两国打通商路、互市贸易，结友好盟约。
    但今天是君后寿诞，她很识趣地越过政事。
    “听闻君后寿辰，玉朝准备了些礼物，希望能博君后一笑。”
    玉朝产玉，礼物自然离不开玉，十五个样貌精致的男子手捧托盘步入殿中。
    各式昂贵的玉器排列整齐，正中间托盘上摆着一枚玉璧，通透莹润，翠色欲滴，不含半点杂质。
    但比价值连城的玉璧更吸引目光的却是手捧托盘的男子。
    轻薄的布料堪堪遮住重点部位，大片白皙的肌肤欲露不露，被众人注视着，身体不受控制浮起晚霞似的粉。
    其余十四人和他作同样打扮。
    宋观澜身后响起咽口水的声音，对面总爱嚷嚷有辱斯文的文官有些失手摔了酒杯，有些面颊通红，不敢多看。
    燕小金抬手遮眼，羞涩的目光从指缝中穿过。
    君后勉强遮掩脸上不虞，一群近乎赤裸的年轻男子在他的寿诞勾引他的妻主，谁能高兴的起来？
    高台上的燕帝将一切尽收眼底，偏要问他：“君后，你可喜欢？”
    两朝通商亦是燕帝所期盼的，他不敢不喜欢。
    君后弯唇，满意道：“玉器件件精美，臣侍都喜欢。”
    玉玲珑指着那些男子：“玉器易碎，这些玉奴都是精心调教过的，无论是伺候玉——或是人都很得力，还望君后笑纳。”
    他不笑纳还能怎样？
    “使者有心了。”
    玉玲珑这才入座，而十五名男子分别立在宴席后方，令人难以忽视。
    接着是群臣献礼，整块翡翠雕琢的山川云海屏风，孔雀尾羽织就的毛锦，前朝文豪名家的字画……
    宋观澜代宋醉丹献上一尊金镶白玉观音，道两句吉祥话，夹杂着重礼之中，很不起眼。
    陛下好似极为满意，猝不及防提起她派人援助巡防营镇压前朝余孽的事。
    “前朝余孽入京都作乱，观澜临危不惧，颇有大司马年轻时的风范，你立下大功，可有想要的奖赏？”
    燕帝的话引起小声哗然，这话的意思是会答允宋观澜任何要求？
    若是她狮子大开口，要官要爵，难道也要允她？
    这可不行！
    谢元霜静静看戏，宋观澜竟从对方眼底看到一丝戏谑。
    她站起身，义正言辞地说道：“守护燕朝是每一个百姓应尽之责，臣女不敢居功，更无需奖赏。”
    此话正中文臣心坎，对嘛！夸两句得了，有什么可赏赐的？
    宋府多添助力，她们心里难受！
    “虎母无犬女！”
    “宋三娘子真是识大体啊！”
    武将们刚想劝宋观澜接下赏赐，最好是要个官职，这会都傻眼了，她们哪听过文臣嘴里吐象牙啊？
    她不要奖赏，燕帝反而动怒：“连宋府侍卫都有赏赐，怎能不赏你？让朕想想该赏些什么！”
    君后看着她演戏，腻烦得很，不由别开眼。
    燕帝大拇指上的玉扳指随着指尖频频敲击桌面。
    多年妻夫，君后几个呼吸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提议道：“陛下，不如臣侍借花献佛，将玉器转赠些给观澜，您以为如何？”
    燕帝犹疑：“这法子倒是可行，不知玉朝使者是否介意？”
    玉玲珑爽朗大笑：“礼物献给君后，理应由君后处置！”
    燕帝点点头：“既然如此，我瞧着那玉璧就不错，再挑些好的，跟玉奴一起送到观澜园。”
    “臣侍一定安排妥当。”
    玉璧象征权力与品德，又是玉朝献礼，赏赐给臣民，代表着皇帝的认可与信任，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宋观澜要是推拒便是不识好歹。
    帝后商定好，她只能谢恩。
    几块破玉连带着几个不知深浅的探子。
    麻烦。
    丝竹管乐之声响起，舞伎合着乐曲起舞，身姿轻盈曼妙，朝臣推杯换盏，分外热闹。
    斜对面，玉玲珑举杯遥敬，宋观澜端起茶杯，略微沾湿唇瓣。
    宋醉丹曾率军杀入玉朝腹地，后又全身而退，玉氏一族对宋家恨之入骨，她居然笑意盈盈地敬酒，可见颇有城府。
    男眷所在的宫苑里。
    君后暂时未至，瑞贵君主持大局。
    不出主君们所料，宴席所用酒水菜肴远不如昨夜小宴。
    这么多年，谢元瑞处处都要争风的性子一点没变。
    江暮秋听话地跟在裴氏左右，期间裴妙音找来，对着裴氏喊舅舅。
    他眉宇之间与裴玄珠很是相像，裴氏爱屋及乌，留他说了好一会话。
    江暮秋耐心听着，心早已飞去正殿，大司马不在，不知她处境如何。
    直到开宴前，几位后宫君侍入席。
    江慕安身穿宫装，在碧云的搀扶下落座。对上江暮秋的视线，长眉微挑，缓缓抚摸手背。
    曾被他踩过的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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