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天下谁人不识君!
作者:全靠大拇指
出身书香世家,儒家当代传人。
长辈希望我以笔为犁,以砚为田,耕读传家,继往圣之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我也的确这样做了。
三岁读《诗经》,五岁读《论语》……
别人还在学《刻舟求剑》的时候,我已经在祖师像前,摇头诵念“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当他们学到“我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时候,我已经“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
我从小就知道,我学的东西和别人不一样。
别人学的是生存,我学的是管理。
牛羊认真学着怎么分辨草料,把自己吃的膘肥体壮,我学到是如何放牧,让牛羊安心低头吃草,别没事老抬头仰望天空。
牛羊一思考,上帝就发笑嘛。
后来,我进了红墙内,并没有经过什么所谓的考试或者其他选拔程序。
所谓考试,不过是一把筛子而已,将普通人分为三六九等,投入适合的各行各业之中。
我家就是做筛子的人,怎么可能亲自过一遍筛子?
再后来,我觉得我的宏伟抱负受到了很多阻碍,还未大展身手就胎死腹中。
这些阻碍不是来自于境外虎视眈眈的猎人,而是内部。
有些牛羊生来和普通牛羊不同,他们太强壮了,根本不听指挥。
那四四方方的红墙竟然成了禁锢我自己的牢笼。
“这样不行。”
我对自己说。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是泰山也不可超然于世外。
坏消息是:那个老人太强。
好消息是:我还年轻。
我深居简出,欲要效仿那司马懿,硬生生熬死那个老家伙。
于是,我常年在卧室自己和自己下棋。
黑棋是泰山,白棋是紫金。
黑白分明,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我其实是一个臭棋篓,连夫人都下不过,不过她却看不懂我下的到底是什么棋,问道,
“黑棋占了大半江山,白棋只有一个角落,岂不是白子必败?”
我没回,因为我知道黑棋太骄傲也太安逸了,骄兵必败!
最有趣的是,孙公子来做客的时候,还拿起了那枚代表他自己的棋子笑问,
“这枚棋子孤悬于外,虽有身后大盘支撑,却难免被白棋提掉。”
那天,是他来商量围攻紫金山之事。
我笑答,“是啊,这枚棋子看起来虽然人多势众,大局已定,但真正和它同气连枝的棋子却是没有几个……”
孙公子以为我在装逼,笑笑没回答。
于是,他今天被白棋吃了。
不仅被吃了,还直接被屠了大龙!
偏居一隅的白棋被瞬间盘活,吹响了反攻的号角,势如破竹。
他被吃了不要紧,预料之中的事。
什么公子王孙,不过是一个被惯坏的、自以为是蠢人罢了。
若非如此,怎么可能做出自绝泰山,反而与密宗合谋的蠢事?
区区一个白莲道统就值得如此,真是愚不可及。
别说白莲这种根本上不得台面的邪教,就算他那靠山密宗,不也是被灭了不止一回?
真想长生久视,首先得正大光明!
正大光明的让世人敬畏如神明,从而顶礼膜拜。
这样,也就成神了。
躲在面具后,别人只会以为你是个见不得光的老鼠,就算立身造像,难不成也要戴一张面具不成?
孙老走的是霸道,而我走的是王道,看似大相径庭,实则殊途同归。
霸道视天下为草芥,无论是人是妖,皆以一力伏之。
王道视天下为棋子,不论是人是妖,皆可为我所用。
前者让世人恐惧,自觉高不可攀。
后者让世人臣服,主动俯首贴耳。
过刚易折,前者已经证实了这一点。
霸道终究逊色于王道,我将证明这一点。
于是,我来了。
布局、中盘、官子。
方寸棋盘亦是天下寰宇,黑白纵横不过任我摆弄。
可是……
现在棋盘上的棋子突然抬头看向我,
“给你当了那么久的棋子,来点好处,实质性的,别开空头支票哦~”
然后,棋子还点名道姓,
“就先拿你家祖师爷留下的东西意思意思吧。”
“意思意思?”
浩浩荡荡的水面之上,仲先生被姜槐轻飘飘一句话说的怀疑人生,甚至开始走马灯,回顾了自己的一生。
棋子被盘活也就罢了,但这也盘的太活了,都跳出棋盘之外了?
真特么是神之一手!
他本来还想着从妖族手里要回那四幅流失在外的儒家至宝,此刻竟然倒反天罡,妖怪朝儒家传人手里要另外两幅。
还有王法吗?!
“你要这干什么?”
仲先生此刻有点迷茫,显得有些可怜,
“莫不是打算改换门庭?”
“那我倒是可以双手奉上,我想祖师爷在上,也乐见其成。”
“呵呵。”
姜槐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几句话把这位一直智珠在握的仲先生干沉默那么久,却听出另外两幅果真在这位儒家传人身上。
当即笑道,
“那你是想瞎了心了,我这就单纯的收集癖罢了。”
“小时候收集水浒卡片,不知道费了多少力气,整个孤儿院飘的全是干脆面味。”
“???”
仲先生愈发迷茫,一个是不知道水浒卡片是什么玩意,另外一个则是不敢置信,儒家至宝怎么和干脆面扯上关系了?
“不可能。”
他断然摇头拒绝,“我不找你物归原主就不错了,你休想打剩下的主意。”
“那就没得谈了,你的诚意丢家里去了,没带来。”
姜槐并不强求,反正本来就是随口一说。
回头对着众妖一挥手,
“走喽……咱们也学那黑熊精,开一个鉴宝大会,就以这钟为信号,召集四海八荒群妖聚义,再立妖庭!!”
一旁祸斗秒懂,开始捧哏,
“可是,这钟真的是那传说中的先天至宝,天下至尊的东皇钟吗?”
另一旁,巴蛇信以为真,瞪着两只清澈又愚蠢的眼珠子反驳,
“那还有假?”
“没听白泽都说了?”
这两位一唱一和,听的白泽垂下眼眸。
她也不知道世人,或者妖族为何对白泽的刻板印象有这么大。
白泽威望很高这是没错,可也没规定白泽不能撒谎啊!
别说白泽,就算被誉为公平公正的獬豸也没说不能撒谎不是?
而且当时獬豸也的确没有撒谎,他只是说了一句,“这怎么可能?”
随口感叹一下罢了。
就算当时孙公子从地下挖出一坨屎,獬豸也同样还是这句话,“这怎么可能?”
如果还想再说点什么,也可以再来一句,
“山里怎么会有一坨屎??”
作为最早盘踞紫金山的大妖,白泽当然知道紫金山里压根没什么东皇钟。
暂且不说紫金山,就算全天下也没有这玩意!
这明明是后世演义出来的东西,或许太一自己都不知道世上有一个以祂名字命名的先天神器。
当然,如果祂真的有一口钟的话,那就另说。
还有那世人皆知的白泽图……
图呢?
在哪领?
她怎么不知道?
当然,如果她怀里那本超市里买的笔记本是白泽图的话,那也勉强算是。
白泽画的图,就是白泽图嘛!
和海参炒面一样,商家具有最终解释权。
倒是黄帝的确有一把剑,也就是剑而已,没有轩辕这么霸气的名字。
之所以刚才那么一说,只是为了吓唬一下孙公子罢了,反正这只是一道化身,留又留不下,干脆撵走,眼不见心不烦。
而且她看到那吹散瘴气的翻书风之后,便知道肯定还有一双眼睛盯着那这里。
她白泽又不是没和儒家打过交道,哪能不知这老阴逼的作风?
心里想着能吓唬一个是一个,说不定还能让他们狗咬狗,谁让他们人族天天算计来算计去?
只是没想到,姜槐也上了头。
不仅上了头,还一路火花带闪电,横冲直撞,又把局面逆转到这种程度。
本以为解了围山之困就算成功,没想到还把泰山会给干废了。
把泰山会干废了也就罢了,竟然还能误打误撞,搞点好东西出来……
局势变化太快,快的让年纪其实并不算大的白泽都觉得自己老了。
她此刻就如同一个刚刚学会砍价技巧的女人一般,心中充满了忐忑,还有一点莫名的刺激。
虽默不作声装作一副默认的样子随着姜槐返回紫金山,心思却全在仲先生身上。
每走一步,都忍不住想频频回头,生怕没诈骗成功。
而身后,仲先生一双眸子不住在白泽和姜槐身上来回打量,可见其心中纠结。
但他到底不是无脑莽夫,爽朗一笑,遥遥拱手,
“姜先生真是年少有为意气风发呐,经此一事,天下谁人不识君?”
“待妖庭重立之日,我必送上一份大礼,聊表心意,愿你我两族守望相助……”
言语之间,一直游荡在天地间的微风再次鼓荡。
衣衫猎猎,乘风而立,飘然若那逍遥仙人。
如此神采飞扬,哪里是先前那受不得风寒、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行径?
庄子曰:君子有龙蛇之变。
条件不足之时,落地为蛇,困与那红墙内的海子里。
虽已经是普通人渴望而不可及之所,对他来说,只是委身之居。
如今泰山崩塌,囹圄尽去,自当飞龙在天,不再藏拙。
姜槐虽没回头看,却也能感知到身后有人装逼,并不理会这些恭维扬面话,很是敷衍的摆摆手道,
“少来这套,不是我不讲情面,丑话说在前头,你现在所在的地方已经是我妖族的地盘,没有特别许可,人族不可踏入此地半步。”
“如果你非要送礼表达心意的话,也不是不行,去找一个叫徐老三的黄毛杀马特,那是我妖族驻人族大使。”
“嚯!”
仲先生差点气乐了,妖庭的影子还没见着,大使馆都出来了。
话已至此,不必多说,双方背道而驰。
阳光洒下,水面浮光跃金。
不管人间如何,太阳照常升起。
姜槐虽不知手中破钟具体是什么玩意,但看白泽的意思也就那么回事。
此刻空手套白狼,自然不慌不忙。
而仲先生内心却远没有刚才表现的那般洒脱。
这是他第一次正式出山和亮相。
蛰伏了十几二十年,怎么甘心一出手就交了白卷?
而且他也需要“东皇钟”。
“太一”是先秦哲学的重要概念,被先秦诸子解释为万物起源或宇宙本源。
不论是《庄子》、《荀子》或者《楚辞》都详细阐述过。
不仅如此,先秦时期所流传的道家思想还曾将“太一”等同于“道”,认为二者都既有本源之意,又具备神妙之旨,可互为规训。
是楚国国家与全民共同信仰的最为尊贵的自然神。
汉武帝时期又被纳入国家宗教,贵不可言,是为天神。
而他要行王者之道,必须要从根本上压过道家或者其他,成为绝对正统!
哪怕他并不真的相信这玩意就是东皇钟,却也不愿这种东西留在妖族手里。
我可以没有,但你不能有。
你有了,那我是什么?
传国玉玺是因为材质才珍贵吗?
不,是因为其被赋予的含义。
一丈。
两丈。
三丈。
双方看似都在走着,但谁的脚步都没加快。
“喂,一张行不行?”
仲先生停下脚步,
“一张?”
姜槐也停下脚步,嗤笑一声,“你以为在买菜,还能讨价还价?”
“一张对于我来说,和完全没有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你继续考虑吧。”
四丈。
五丈。
读书人好像和“五丈”这个字眼有点犯忌讳。
“行。”
仲先生咬牙答应。
他是真怕这个姜槐脑子一抽,真搞了一个鉴宝大会,弄的天下人尽皆知,那就不好收扬了。
愿意换的人多的是,更何况看到“东皇钟”出世的可不止他一个,泰山会还剩下不少人活着呢。
五丈、四丈……一丈。
一手交画,一手交钟。
“你真的很好。”
“我也觉得。”
“后会有期。”
“慢走不送。”
仲先生手中的「书」和「数」保存的很完好,和姜槐手里的其余四张看起来天差地别。
但不论如何,君子六艺总算是凑齐了。
它并没有光芒大放,也没有像吸铁石一样主动吸在一起。
姜槐只是看了一眼便随手一卷揣进口袋,反正是白捡的,前四张是这样,后两张也是如此。
然后看着白泽问出一直憋在心里没来得及问的问题,
“那到底是什么玩意?”
“一个蛋壳,准确来说,是半个蛋壳,你要想要,咱们还有半个,比那个还要大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