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6章 围城!

作者:长工绝剑
    灰尘裹着沙土自街口卷来,扑面干涩。
    茶馆前的石桌早已翻倒,一盏热茶翻落在青砖地面,碎成几片。
    “到底怎么回事?”
    “这又是哪来的兵马?”
    “不是说……比剑之约早就结束了吗?”
    街头巷尾,满是惊慌失措的百姓。
    一名肩扛柴刀的汉子奔进街口,气喘吁吁地道:
    “有人……有人在城南门看到军阵结列,黑甲齐备,足有数万人!”
    “说是……淮北王的人马!”
    此话一出,仿佛一道惊雷,炸响在众人耳边。
    “你说什么?”
    “淮北王?!”
    “不是说……他早就入主朝堂了吗?”
    “这又来干什么?”
    另一个布衣老者颤声道:
    “听说……是陛下突然归京,坏了淮北王的计划。”
    “淮北王怕事败,打算杀人灭口!”
    “他屠了三十几户人家!那些知道内幕的,全都被灭门了!”
    “我外甥在那一带卖豆腐的,昨日还去送货,今天就没回来……”
    众人闻言,脸色瞬间变了。
    不是谣言,是血淋淋的事实!
    就在不远处。
    有孩童哭喊着找娘。
    有女子牵着两个幼儿,慌乱奔逃。
    有老者站在屋檐下,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死死攥着一枚铜钱,目光茫然。
    “完了。”
    “若淮北王要在洛陵屠城,这满街百姓,怕是……一个也走不掉了。”
    “谁来救咱们啊……”
    城中传来的鼓声,已变得急促杂乱。
    鼓不合拍,号角失序。
    连守城的兵丁都不知道现在听谁的。
    ……
    “快跑啊——”
    忽有一人从街头奔来,声嘶力竭。
    “快往北门走!”
    “淮北王的人要封东门了!”
    有人背起包袱,有人抱起老娘。
    一时间,整条街巷都沸腾了。
    脚步声、叫喊声、推搡声混在一起。
    但很快,有更绝望的声音传来:
    “不行了!”
    “北门、南门、西门……都被封了!”
    “整座洛陵城,已被淮北王的兵马,围个水泄不通!”
    “逃不出去了!”
    这句话,如一桶凉水,从头浇到了脚。
    那些正往城门奔的人,硬生生顿在原地。
    人群中,一个读书人面色惨白,嘴唇都在发抖:
    “这……”
    “这不就是造反吗……”
    “他、他疯了吗?”
    “他不是一直主张仁政、护国、比剑争州?”
    “现在却反过头来杀人?”
    “他……到底是不是人啊……”
    另一人咬牙怒骂:
    “他根本不是想比剑,他就是想借比剑,夺权!”
    “如今秦玉京走了,他反而拔刀杀我们百姓!”
    “狗贼!畜生不如!”
    骂声渐起,恨意扩散。
    百姓们看清了,那个曾被他们吹捧的“救世主”淮北王——此刻正调转矛头,要把他们困死在这座城中!
    ……
    与此同时。
    城中商铺尽闭,坊门紧锁。
    但不时能看到有人趁乱打砸抢夺,四下趁火打劫。
    一辆小车倒在巷口,粮袋撒了一地。
    旁边的老妇人跪在地上哀哀痛哭,那是她一月口粮。
    但没人管她。
    所有人都只想逃命。
    ……
    “听说了吗?”
    “还有人亲眼见到,今日萧陛下一箭破局,救下三位大臣!”
    “但现在,那些大臣又被围住了。”
    “淮北王发了疯,说要杀光知情之人,让这件事永远埋在地底!”
    “连陛下都被围了!”
    “城门外,汝南王的兵马也来了!”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洛陵百姓已经完全分不清,到底谁是敌,谁是友。
    只觉得,四面皆是兵,头顶压着天。
    ……
    街角有一座老茶摊,此刻也早已人去楼空。
    唯一坐在那里的,是一名穿着破旧长袍的瞎眼说书人。
    他没有动,耳朵微动,听着远处鼓声,喃喃低语:
    “风动了……”
    “血也动了。”
    “洛陵城——要变天了。”
    ……
    与此同时,洛陵城西门外。
    重兵集结。
    远处可见旗帜翻卷,铠甲生寒。
    那是淮北王的正军!
    他们高举着“清君侧”“救社稷”的旗帜。
    而在他们对面,是汝南王的军队,正在不远处对峙,战鼓暗起,气氛剑拔弩张。
    而洛陵城,就像一枚随时会炸裂的引信核心。
    而最中心的百姓们,只能无助地——瑟缩在乱世洪流之中。
    ……
    城中喊杀声渐远,鼓声渐近。
    一切,才刚刚开始。
    洛陵,子时。
    夜色深沉,杀气已至。
    西门方向,火光冲天,喊杀震天。
    “杀——!”
    是淮北王的兵马!
    这一夜,他们不再伪装仁义,不再打着什么“护国清君侧”的旗号。
    而是,刀出鞘,马狂奔!
    就是杀!
    杀进洛陵!
    ……
    “快!传令!传令!”
    “西门告急!淮北王亲军压境,二十万大军已至!”
    皇城指挥部内,火光映照,一片混乱。
    禁军大统领蒙尚元披挂盔甲,匆匆赶至演武殿。
    他刚翻身下马,盔甲都未整理,便高声喝道:
    “传我令!”
    “天字营、玄武营、虎牙营,全军出动!”
    “随我守西门!”
    “不得有误!”
    十数名将校齐齐应声:“是!”
    一时间,鼓角震天,洛陵禁军开始行动!
    与此同时。
    内卫府。
    荀直披着黑甲走出门厅,一身杀气未掩。
    他沉声道:
    “传我命令。”
    “东门、北门,全数封锁。”
    “调动内卫十二旗,持械列阵,准备从皇城直援西门!”
    “有人擅自开城——杀!”
    “有人敢乱传消息——杀!”
    “有人图谋叛变——杀!”
    “今夜——只许胜,不许乱!”
    内卫死士闻令如山,转身飞奔各处。
    ……
    这一夜。
    禁军与内卫——大尧最精锐的两支力量,终于联手!
    只为守住这座洛陵!
    ……
    但城中百姓,却早已心乱如麻。
    街道之上,哭喊四起。
    一名妇人抱着婴儿跌跌撞撞奔跑,身后是滚滚烟尘与马蹄奔腾。
    “快逃啊——西门守不住了!”
    “他们要杀进来了——”
    “我们……我们谁来救我们啊!”
    坊巷之中,一位老者抬头望向夜空。
    火光映红了半边天。
    他喃喃自语:
    “完了……这城,要完了……”
    “当年北境之战都没这阵仗。”
    “这回,是自家人打自家人啊……”
    ……
    城墙之上。
    蒙尚元立于战阵前,一身铠甲寒光逼人。
    火把映照下,他的脸色铁青,目光坚定。
    “放箭!”
    “拉弓!都拉弓!”
    “淮北王狗贼胆敢反叛,今日就让他知晓——”
    “这洛陵城,不是他想进就进的!”
    “放——箭!”
    嗖嗖嗖!
    箭雨齐发,划破长空,带着火焰落入敌军阵中。
    而敌军也早有准备。
    盾兵列阵,长枪如林。
    紧接着,滚木、冲车、云梯,如潮涌来!
    黑甲军如海浪压境,前赴后继,狂攻不止!
    “顶住!”
    “顶住啊!”
    “不能退一步!”
    蒙尚元一剑劈翻一名敌军,怒吼着将一名负伤兵拉回来。
    “传令,东城内卫若一刻内不到,开枪杀援兵!”
    ……
    内卫荀直,也正从皇城方向飞速赶来。
    他身形如电,黑甲翻飞,一路斩杀数名乱兵。
    身后十二旗卫如影随形,宛如夜鬼。
    “再迟十息,西门就要破了!”
    “快!”
    荀直厉喝。
    ……
    而城内。
    百姓们已彻底乱了。
    有的抱头鼠窜,有的放声大哭。
    有一家老小躲在院墙下,老父亲颤声道:
    “孩子,别哭。”
    “别哭……我们……我们能撑过去的……”
    “我们不是还有陛下吗?”
    “还有……还有……”
    话未说完,一阵爆炸声响起!
    那是淮北王军放火雷,炸开一段内墙!
    顿时烟尘滚滚,楼宇坍塌!
    ……
    “快逃啊——”
    “天哪!!房子塌了!!”
    “呜呜呜呜呜……”
    “谁来救我们啊!?”
    ……
    人群惊叫,慌乱一片。
    忽然——
    “快让开!!”
    “禁军到了!是禁军!”
    远处,一支金甲之兵自小巷冲入。
    蒙尚元之副将高声喊道:
    “封闭南坊,紧急避难,百姓全部撤至石桥一带,守军将掩护转移!”
    “有擅自乱动者,格杀勿论!”
    有人要反抗。
    可很快便被镇压。
    “老百姓要活命,就听调令!”
    “想死的,自己跳进火堆去!”
    那一吼,如霹雳惊天!
    百姓这才纷纷伏地求救。
    “求……求你们救救我们……”
    “求求你们了……”
    ……
    而此时。
    西门终于传来一声剧震。
    云梯架上,敌军已杀上城头!
    蒙尚元一刀劈断梯架,怒吼道:
    “谁敢退一步——老子亲手砍了他!”
    ……
    铁与火交织。
    血与泪汇流。
    洛陵今夜——正在以命抵命。
    城头之下,百姓仰望。
    他们不知道明天是否还有日出。
    他们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走出这座城。
    他们只能在心中,低低地念着:
    “谁能来救我们啊……”
    “陛下……你若还在,就回来吧……”
    夜,彻底沉了。
    黑云翻滚,风撕云裂。
    鼓声如雷,喊杀如潮。
    城破未破,心已崩塌。
    ……
    西门之上,血肉横陈。
    蒙尚元满身血污,一手提刀,一手扶墙。
    盔歪,甲碎,脚下全是死去的兵士。
    身后,仅剩不到百人仍坚守。
    眼前,是如浪一般压来的敌军。
    十万黑甲,源源不绝。
    那是一道真正的洪流。
    不讲人情。
    不顾死活。
    蒙尚元抬头看了看天。
    “怕是……要守不住了啊……”
    “对不起了,陛下……”
    ……
    皇城西角,内卫营地。
    荀直面色惨白,一身黑甲沾满泥泞与血污。
    他咬着牙,将一名伤兵塞进防火巷内。
    “快,往城中退——”
    “能救几个是几个!”
    身后,是火光漫天。
    浓烟扑面,呛得他说不出话。
    那是敌军火油燃起的一整条坊巷。
    五百内卫,死到只剩六十二人。
    ……
    “撑不住了。”
    他喃喃一句,踉跄跪倒。
    目光望向皇城。
    “陛下……”
    “若你还在,就来吧……”
    ……
    坊巷之中,百姓早已疯了。
    一名老妇人跪在街头,手里抱着个死了的婴儿。
    她早就疯了,嘴里不停念着:
    “乖啊,不哭,娘给你唱个小曲……”
    “别怕,别怕,一会就好了……”
    “再等一下,陛下就来了……”
    可那婴儿,早已没了气。
    她身后,是倒塌的民宅,一家五口,烧得只剩焦骨。
    ……
    另一个角落,一群人拥在墙根,哭喊。
    “放我出去!”
    “快开东门啊!!”
    “我们是良民啊!!”
    “我爹娘还在家里,我要回去啊——”
    但门已封死。
    他们被赶进了避难坊,却早已超员三倍。
    里面,哭喊声、咳嗽声、绝望声——挤在一起。
    ……
    “放我出去!!”
    “我不想死在这儿啊!!!”
    ……
    一名书生瘫坐在地上,早已尿湿裤脚。
    他发着疯地往墙上撞,最后哭了出来。
    “我爹是礼部主事啊!!你们不能让我死在这儿啊!!”
    可没人理他。
    他对面,是一个抱着孩子发抖的女子。
    她只低低念着一句话:
    “到底还有谁……”
    “还能来救我们啊?”
    ……
    茶楼之上,说书人早已不说话了。
    他摘下了蒙眼的黑布条,原来他不是瞎,只是厌世。
    他看着外面烟火冲天,轻声一笑:
    “这天,是塌了吗……”
    ……
    西门之巅。
    蒙尚元第八次被敌人推退。
    他脚下再退一步,便是陡坡之下。
    副将死了,三军已乱。
    他将长刀倒转,尖刃抵在胸口,喃喃道:
    “到此为止吧……”
    “此战……力竭。”
    ……
    荀直也撑不住了。
    他一人挡在城楼缺口处,连砍七人。
    但第八人没挡住,一刀砍入他腰腹。
    他跪下,看着前方黑压压的敌军压境,嘴唇微颤。
    “萧宁啊……”
    “你到底在哪……”
    “你若不来,我们都得死。”
    ……
    鼓声越敲越急。
    喊杀越喊越高。
    百姓越哭越绝望。
    人心……已崩。
    有人开始放弃。
    有人开始跪地求降。
    有人开始诅咒:
    “淮北王!”
    “你说是来护国的!!你这畜生!!”
    “你不是人!!!你让我们都死吧!!”
    ……
    此刻。
    整个洛陵——彻底陷入了最深的黑夜。
    ……
    就连天,似乎都塌了。
    ……
    没有人再相信奇迹。
    因为,他们已经不敢再相信了。
    ……
    谁还能来?
    谁还能救他们?
    谁能,杀穿这黑甲二十万,踏入这乱世深渊?
    谁?
    ……
    “到底还有谁——能来救我们?!”
    这一句,成了今夜洛陵,千万人心中最后的呐喊。
    ……
    却无人回应。
    ……
    夜风无声,卷过瓦脊檐角。
    一轮孤月,悬于夜幕,似冷眼旁观。
    洛陵王府之中,香烟缭绕,屏风后火光微摇。
    殿门紧闭。
    殿外重兵戒备,内庭却安静得有些诡异。
    而在这诡静之中,一片玉塌之上,素紫蟒袍半披,男子斜倚而坐,指尖摘着水晶般的葡萄,神情悠然。
    正是汝南王,萧真。
    帷幔轻垂,风过如缕。
    墨染跪坐在塌下,玉手亲剥葡萄,一粒粒放入玉盏中,未敢多言。
    汝南王食而不语,慢而不急,仿佛身处之地不是潜伏洛陵的兵站重地,而是春日王庭的温香艳影。
    火盆里炭火咕哝,香脂被烘得更加甘甜。
    殿门外,忽而有急促脚步声传来。
    下一刻,一名黑甲探子扑通跪地,叩首道:
    “王爷,最新军报。”
    “洛陵西门大营已被攻入两重,蒙尚元身负重伤仍拒不退阵。”
    “其部下天字营几近全灭,玄武营兵力只剩三成。”
    “火箭烧断三道楼梯,西墙残破,敌军已连架三架冲车。”
    “再有一刻,恐将沦陷。”
    汝南王不动声色,只淡淡“嗯”了一声,仿若听闻的是自家花圃败了一株牡丹。
    探子面露惧意,但继续汇报:
    “城中火起三处,南坊失火,北桥断塌。”
    “百姓奔逃于坊巷之间。”
    “有街巷女子自缢,有老者上街鸣锣请命。”
    “坊中尸横遍地,血流沟渠。”
    “更有婴儿尸体被丢于青石台阶之上,街人遮面不敢看。”
    墨染听到此处,已忍不住轻轻捂住鼻尖,眼神微颤。
    她虽是侍女,却也未见过如此惨烈。
    可汝南王仍未有半点波动,只是伸手又拿了一颗葡萄,缓缓送入口中。
    一边嚼着,一边道:
    “继续。”
    探子顿时噤声片刻,而后低头:
    “城中谣言四起。”
    “说……皇帝早已弃城逃走,宫中空虚。”
    “又有人称禁军已叛,淮北王即将即位称帝。”
    “百姓惶惶不安,有人开始焚烧家产、服毒自尽。”
    “甚至有人跳入内河,言‘为免落入贼手,不如一死了之’。”
    “也有人悄然聚众,请愿归降淮北王。”
    “城中已然……无主之局。”
    汝南王轻轻一笑。
    “果然来了。”
    “老百姓啊,最怕的不是敌人。”
    “是没有人给他们下决定。”
    “是没人告诉他们该怎么办。”
    他将玉盏一推,轻轻抚了抚衣角:
    “继续放谣。”
    “说——皇帝确已出逃,皇宫无人。”
    “说——禁军已投,内卫已死。”
    “说——郭仪、许居正、霍纲三人因不降被诛,洛陵朝纲断绝。”
    “让百姓知道,他们孤身无依。”
    “让他们彻底信了——这城,再没人能救。”
    墨染在一旁轻声道:
    “王爷……那郭仪三人……不是还在囚么?”
    汝南王淡淡一笑:
    “死人与活人,在这一局中,都是棋子。”
    “谁信他们死了,他们就等于死了。”
    “只要百姓信,他们就是真的尸首。”
    探子再度道:
    “王爷,刚刚收到东南角哨所来信,内卫援兵已被截断,荀直一人杀入叛军之中,但二十万众实在是太多……”
    “荀直好像受伤了……”
    “还有……还有……”
    他跪伏在地,不敢抬头:
    “据探子言,百姓之中,已有开始焚香拜神,哀求上苍救命。”
    “有哭着喊‘汝南王救我’者,已有之。”
    “但……但为数不多。”
    “更多人……只是哭。”
    “哭……没救了……”
    殿中安静下来。
    片刻。
    汝南王倏然起身。
    他走向窗前,掀开一角轻纱。
    眸中倒映的,是远处半空中的红光。
    那是洛陵城燃烧的城垣,是百姓奔逃间被点燃的屋檐。
    他的声音,在这一刻缓缓响起:
    “还差一点。”
    “还不够。”
    墨染神色微变。
    她缓缓起身,退半步,再次为汝南王倒上一盏清茶。
    “王爷。”
    “城中已乱如地狱,百姓叫苦连天。”
    “禁军已近崩线。”
    “咱们……是不是该出手了?”
    “若再不援,百姓怕是都要死光了。”
    “百姓若尽,谁来传唱王爷之名?”
    汝南王并未急着答话。
    他只是低头,捏着玉杯轻轻旋转,半晌,才淡淡开口:
    “墨染。”
    “你可知,世人最感恩的救命之恩,是什么时候施下的?”
    墨染微怔。
    “临死之前?”
    汝南王轻笑,指尖在玉杯边缘划过,发出清脆声响:
    “不错。”
    “临死之前,才有分量。”
    “不是快死的时候。”
    “是——死定了的时候。”
    “明白么?”
    他目光一扫,宛若刀锋。
    “若现在动手,无非是趁火打劫。”
    “但若再等片刻,待他们城破血流、求生无门、尸横遍地……”
    “这时候出手。”
    “便是神仙下凡。”
    墨染心中一震,低声道:
    “王爷……这是要逼洛陵彻底崩盘?”
    “这是在逼人,死得更惨。”
    汝南王却端起茶盏,轻啜一口,慢慢咽下。
    “若不让他们见见血。”
    “百姓怎会知你我慈悲?”
    “若不让他们死绝一圈。”
    “谁能记得,是汝南王替他们抹去血债?”
    “记住——”
    “人心,最会歌颂的,不是仁政。”
    “是绝境中的天光。”
    “而本王——便是他们最后的天光。”
    他缓缓站起身来,步至殿前,负手望向洛陵城方向。
    夜色沉沉,鼓声阵阵,远方不时传来火光冲天。
    每一道火焰,都是一处塌陷的坊巷。
    每一道嚎哭,都是一户被淹没的生灵。
    但他不动心。
    他只是静静地听着——如听戏台喧哗。
    墨染垂首,低声应是。
    她的脸,映着火光,有一丝战栗。
    可她不敢说话。
    因为她知道:
    这个男人,已将整座洛陵城,变成了他的祭坛。
    等血流够了,他才会穿白衣披甲,走进火海——
    以救世之名,封王之实!
    ……
    殿中香烛不熄。
    帷幔轻摆,风吹动了几页兵书。
    汝南王看着远处洛陵的方向,嘴角轻轻挑起:
    “再等等。”
    “再一炷香。”
    “就该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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