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五)
作者:风瑾睿雪
就在季澜清想再问时,浔鸢眼皮动了动,偏头过来看她,红唇轻启,语调淡淡:“还不确定,不过,”她顿了一下,说:“我可能怀孕。”
话音落下的同时,舞池的音乐恰好进行到最后,戛然而止,也就让浔鸢这句话清晰可闻。
季澜清瞳孔骤缩,眸子里流露出震惊,她看着浔鸢,面上是掩饰不住的失态。
她惊的一时之间说不出话。
两人没注意到的是,在卡座入口的位置,有个身形挺拔的男人同样脚步一顿,震惊布满他的眼底,他趁着两人没注意到他,止住想要迈进去的步子,悄悄后撤。
苏锦年觉得刺激,太踏马刺激了,刺激死他了。
这家夜总会是他常来的,也入了点股份,算是半个老板,听人给他说浔鸢和季澜清过来,他就上来找人玩儿会。
没料到,会听到这么一出,简直了,太踏马震惊了。
左庭樾肯定还不知道,他一刻没敢耽误,找个安静的地方,给左庭樾打电话。
*
港城,会所。
左庭樾和蒋昱霖、楼敬几个也没睡,在包厢里喝酒,昂贵的红酒摆了一桌子。
蒋昱霖要的,但是是太子爷买单,用他的话说“庭樾钱多。”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左庭樾身形懒懒散散地靠在沙发背上,懒洋洋的,没个正形,透着股风流洒脱劲儿,眼皮都没动一动。
太子爷确实不在乎这点钱,钱赚到一定的数字,那就只是个数字。
蒋昱霖和楼敬低语:“你有没有觉得,庭樾从京都回来,有哪里不一样?”
楼敬闻言,看向一旁的太子爷,俊美五俦的皮囊,淡漠凉薄的气扬,慵散绝然的模样,乍一看,和往日没什么分别。
但细看下,却能发现他眼底的情绪淡的可怕,有种对什么都提不起劲儿的感觉,好像一刹那失去对所有事情的兴趣,他独自坐在那里,生生显露出来一分深入骨髓的颓唐寂寥。
楼敬点头,也和他低声:“是有点。”
蒋昱霖觉得自己找到知音,他兴致上来,说:“我感觉庭樾要栽。”
楼敬又向太子爷投过去一眼,思考他这句话的可能性,想了想,他得出的答案竟然也是认同。
“有可能。”
毕竟相识这么多年,只有见过女人为太子爷情根深种、要死要活的,他向来不屑一顾,还没见过太子爷这副潦倒的样子。
真的,不寻常。
直觉,要变天。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挺期待。
蒋昱霖嘀咕一句:“港城没了浔浔,可真是没劲啊。”
楼敬点头,是有点,以前浔鸢没来的时候也没觉得,她来了又走,让人留念。
她走后,云棠也跟着林晟离开,港城越发无趣。
那样鲜妍明媚的浔鸢,他这样一个万事不上心的旁观者都怀念,更何况身在其中的左庭樾。
两人虽是小声说着话,但包厢就那那么大点的地方,左庭樾又不是聋了,也能听见模糊的几句。
听到他们提到他和浔鸢,他深邃的眉骨划过一丝躁意,凉声开口:“说什么。”
淡淡的,充满凉意的声音落下,蒋昱霖和楼敬皆是脊背一僵,有点发怵,讲人家闲话让正主听到。
蒋昱霖脑子转的快,随口胡扯:“说浔浔厉害。”
楼敬附和:“是啊,夸浔浔厉害,年纪轻轻,一手创建SY集团,又接手商氏集团,前途无量。”
左庭樾懒懒散散的,神色匿在暗处,就那种,没什么情绪的淡薄,偏他开口又夹杂着一丝笑意。
“是么?”
让人后背发凉、头皮发麻的那种笑。
包厢里的温度好像在他一句话落下来后就骤然下降,空气跟着压缩,稀薄到让人呼吸微滞。
屋内安静一会,蒋昱霖受不了包厢里这种古怪的氛围,开口:“庭樾。”
一说话,他发现自己牙齿有点打颤,缓了缓,他重新开口,直言不讳:“你是不是放不下浔浔?”
楼敬看他一眼,打心底里,佩服他的勇气,是真没想到他会这样直白地问出来。
左庭樾眼底晃了晃,风吹过平静的湖面,荡起一圈又一圈涟漪,他沉默着,没有开口,对蒋昱霖的话似是不置可否。
他不语,蒋昱霖也不管,自顾自地说:“你知道她那个身份地位吧,还有那张大杀四方的脸。”
左庭樾目光看向他,听他接下来的话。
“你看到你身边围上来的莺莺燕燕,就看到她身边层出不穷的男人。”
蒋昱霖顶着他冰凉的视线,话语没停,继续说:“不说别人,就徐家二公子,徐家是京都的名门望族,不输你几分。”
“他和浔浔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你听见浔浔喊他什么,”
他顿了顿,又说:“是‘二哥’啊,两人的亲近程度可见一斑,他要是没这个心思还好说,但他有,浔浔回了京都,近水楼头先得月,想想就是一段佳话。”
包厢里的温度越来越低,左庭樾的视线也越来越冷,好像席卷着一层狂风骤雨,现在起风雨欲来前的低气压。
楼敬察觉到氛围不对,去碰蒋昱霖的手臂,让他止住话,别再说了。
蒋昱霖没管他的提醒,继续刺激左庭樾,“你别仗着浔浔喜欢你,就肆意挥霍她的感情,她在港城是只有你,但她现在是回京都,说不准也是数不清的风流韵事。”
男人女人,说到底都一样,谁不喜欢长的好看的、能力强的。
“啪”的一声,是玻璃狠狠砸在地面上,碎裂的巨大清脆声响,惊的人心尖一颤,太子爷身上阴鸷可怖的气息迅速蔓延在整个房间。
他虽然一句话没说,却比说什么话都有用,那种阴戾的气息,像是要攥住人的喉咙,狠辣的,冷血的,残忍的。
这下,不用楼敬提醒,蒋昱霖也识趣的闭嘴,把人惹急了,他怕是也得玩完。
左庭樾眉尖拧着望他一眼,又立马收回,烦的慌,他忍了忍,忍住没将桌上的东西全毁,胸膛剧烈起伏着,眸底黑湛湛的,透着翻涌的浓墨。
他拽了拽领带,三两下,将领带薅下来,没什么规律的将之缠在手掌上,他手掌收紧,攥在一起,手背和小臂的位置,青筋迭起,筋络几乎要钻透皮肉,足以看出来他情绪的强烈波动。
他压制着内心的暴戾,在蒋昱霖说那些话的时候,他是怒极的,差点没忍住对他动手,多年的喜怒不形于色,应是刻进他骨子里的,没想到会有今天,情绪失控到这个地步。
让一个女人逼成这样。
房间里安静一会,只有太子爷剧烈起伏的喘息声,带着浓浓的烦躁感,他低声骂了一句:“我踏马身边没别人。”
蒋昱霖想说一句“这话你得和浔鸢说,和他说没用啊”,自己喜欢自己不说,等谁猜呢。
但他不敢,怕下一秒太子爷的拳头就砸在他脸上。
楼敬也不敢说话,缩小自己存在感。
左庭樾没要人回答的意思,他低声说一句,从沙发上起身,锃亮的皮鞋碾过细碎的玻璃渣子,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楼敬等人走,门阖上,朝着蒋昱霖竖大拇指,他笑笑说:“你真是,太岁头上动土,胆子不小。”
蒋昱霖瘫在身后沙发上,长舒一口气,有气无力地说:“我后背全是汗。”
“要不是为了浔浔,我何必惹庭樾不高兴。”
他摇了摇头,暗忖,交友不慎,他俩要是能成,他这得坐主桌。
左庭樾走到车上,浑身气压低的人喘不过气来,他坐上驾驶位,敲了支烟出来,砂轮打火机响过,猩红燃起,烟雾四溢。
他抽的很猛,眨眼烟就下去半支,手机一直在响,他看一眼,是苏锦年,“当啷”一声,他把手机扔在一边中控台上,没有丝毫要接的意思。
烟一支接着一支,他抽起来没完没了的,浓重的烟雾很快充满车厢,灰白缭绕,朦胧视线。
这期间,手机一直响个不停,他烦躁的直皱眉,捞过来手机,痛快地关机。
爱踏马谁谁。
烟没少抽,但他烦躁的情绪一点没缓和,就那种,看到路边有条狗都不顺眼。
烦。
良久,他止住抽烟,开窗通风,开车上高速去港城郊区,一路上,油门踩到底,用最快的速度到了城外的盘山公路。
这里几乎天天都有玩儿赛车的,偶尔还会有约着比赛玩命的,解决不了的恩怨,有时候就会上点手段和途径。
刺激、解压、释放、不要命。
是生死边缘的痛快和燃解情绪。
左庭樾家教森严,独子,从小家里三令五申不让他碰这种危险的运动,包括赛车蹦极等,但他反骨,年轻那会儿没少和一帮二代三代们做出格的混账事儿,什么都会点。
但论起来,自他他掌权左家,也有将近七八年的时间不碰这些东西,责任上身,不能凡事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是荣光,也是枷锁。
*
苏锦年一连打了十几通电话都没人接,后面听筒里更是传来“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候再拨……”的机械音。
他低咒了一声“艹”,气的差点把手机摔了。
什么臭毛病,还关机,破罐子破摔,他都不想再管太子爷的事儿,反正怀的是他左庭樾的种,跟他有什么关系,日后他知道,有他后悔的。
气愤的想法过去,苏锦年脑子冷静下来,给金特助发消息,告诉他:「浔鸢疑似有孕,你家老板手机关机,你记得告诉他」
完事儿,苏锦年还是放心不下,又回到二楼卡座的位置,去找浔鸢和季澜清。
过来的路上,他就在想,自己就是操心的命,为了庭樾的事儿操不完的心,又想,得让庭樾把他车库里那辆最新款跑车送他。
太踏马能折腾人了。
……
季澜清在反应过来浔鸢说的是什么后,犹在梦中般不敢相信,她反问:“你刚说什么?”
浔鸢不想重复,因为连她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她从围栏边离开,慢悠悠晃到卡座,施施然坐下来。
季澜清看着她扭头就走的背影,愣了愣,也跟在她身后走过去,坐在她旁边。
“你确定?”她木着声音问。
浔鸢摇头,嗓音淡淡的:“不确定。”
季澜清这会儿已经完全清醒并接受浔鸢说的话。
她听出来不对,问:“你自己也拿不准是吗?”
浔鸢“嗯”一声,她还没去医院检查,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有没有怀孕,凭这点症状判断是否怀孕,未免武断。
季澜清下意识就说:“那也有可能没怀。”
浔鸢目光看向她,定定的,倏然笑起来,是发自内心的笑,不是浮于表面的假笑,她是让季澜清逗笑,为她们俩一样的想法。
季澜清却笑不出来,眉头皱着,看着她笑,心里更不痛快,还有个定时炸弹在,她委实是不爽,想骂人。
她没好气:“你还笑得出来。”
浔鸢笑的身子向后仰,她今日出来是找对人,让她原本有些焦躁的心平缓下来。
等她笑够了,她才对季澜清说:“别担心。”
含着笑意的嗓音,轻柔和缓,有让人安心的力量。
季澜清看着她丝毫也不担心的模样,心情受她影响,心也渐渐安定下来。
她轻轻踢一踢浔鸢的脚踝,问:“你怎么打算?”
这事儿,没怀皆大欢喜,什么都不受影响。
真怀,就麻烦,商家、左家、晏家,想想就头疼。
浔鸢想了想:“顺其自然吧。”
苏锦年端着两杯酒过来,人未到声先至,爽朗洒脱的声音落下:“来这边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我好找人过来陪两位。”
季澜清抬眼看着走到近前的人,见到他把手中的酒杯放在桌上,有点不耐烦。
一看见他就想起港城那位,阴魂不散的,缠着浔鸢。
“你怎么找过来的?”
她语气不善。
苏锦年笑:“不巧,这家店我有点股份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