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诡兵之计
作者:行夜白
梦中所有的放荡不羁,都叫他感到陌生。
自那次呕血服了神凝丹后,他就开始做一些很奇怪的梦。
一开始只是一些闪回的片段,后来,便是幼时的记忆不断与一些他从未经历过的事件重合,但仍旧是零散的,模模糊糊,叫人抓不住重点。
只是,他也有些疑惑,不明白梦中的自己是怎么了,竟将当年那女孩当成了她。
可他明明查过,她同北歧没有任何关系。
沈之珩起身,端起桌上的凉茶,饮了整整一壶才平静下来。
楚淮进来复命,见卧房凌乱,面上微有诧异。
驿馆的下人进屋整理了被褥,换上了新的茶水,待下人离开,沈之珩才问起寻人的进展。
楚淮面有愧色,仍细细汇报。
“昨夜已将肃州城外的所有采石扬都排查了一遍,的确发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入口,只是早已被炸毁无法通行,除此之外,搜山的兄弟们也回来了一批,暂时还未有什么特殊的发现。”
说完便将收集来的整整一筐矿石放在地上,神色谦卑道:“我实在不知该从何查起,请公子明示。”
沈之珩听罢,并未出声,只是俯身拨弄着那些从采石扬寻来的矿石,时不时捡起一块搁至案上。
楚淮忍不住问:“公子,是否需要带人再前往肃州城内一探?我可以伪装成商人在城内高价收金,说不定能探得什么有用的消息。”
沈之珩思索片刻。
“不必收金,你让人快马加鞭从扬州送来一批朱砂、水银和柘木炭来。”
见楚淮疑惑,沈之珩道:“采金需以水银淘洗,朱砂炼汞,柘木炭则用于冶炼。这三样东西的买家,不是金矿主人就是私铸钱庄的。石先让守着这地下金矿,想炼金,想铸钱,少不了这三样东西,西南连月战乱,这些东西早已在城中售罄,你扮作商人,只卖这三种货,到时……”
他引楚淮上前,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楚淮顿时会意,转身便要离开,沈之珩忽然唤住他。
楚淮回身,见他目光已落在那方才搁在案上的矿石上。
左翻右捡,从那堆石块中挑出来一枚极不起眼的嶙峋石头,拎起一旁的茶壶,以茶水细细冲洗那石头上的泥土。
茶水滚烫,犹自冒着热气,水流的冲刷很快便洗掉了石上的尘土,露出泛着光泽的金绿色,尤其美丽。
楚淮顿感诧异,“这是?”
沈之珩答:“孔雀石,常与铜矿伴生。”
“铜矿?”
楚淮不解,“可我们找的,不是金矿吗?”
沈之珩看了他一眼,“铜矿也是金矿的伴生矿。”
楚淮这才哦了一声。
他将那块孔雀石递给他,继续道:“晴川的各处山涧也需好好排查一下,重点排查有这种碎石的地方。”
说着,他又拿过地图,指了几处水源给楚淮看:“金矿需大量用水,这些河道近年突然改道之处,很可能就是人为截流。”
楚淮听着觉得有些不对劲,便问:“公子,咱们这般大张旗鼓,不怕被那石先让察觉吗?”
沈之珩卷起地图交给楚淮,拿起一张干净帕子净手,“就是要打草惊蛇,才能将他逼出来。”
楚淮点头,接过地图,在心中琢磨着要如何腾出手来去做这些事,只听他又问:“扬州情况如何?”
楚淮道:“小舟儿传信来道沈家众人皆已安顿好,老太太也已大好了,盼着您早日将四小姐带回家中,只大老爷不太好,恐伤了心智有些疯疯癫癫的,我怕……”
楚淮的担忧没敢说出来,沈之珩已丢下净手的帕子,道:“闫老不还在扬州么?”
他神色淡淡,“让沈修闭嘴就是。”
楚淮会意应下,正要告辞出去,却见沈之珩已披上了外衣,雪白的衣衫衬得他脸色越发苍白,唇色也越发鲜艳,下意识就摸了摸怀中的瓷瓶,见瓷瓶还在,便放了心。
沈之珩见他满脸疲惫,便道,“这些事让旁人去做,奔波了一夜,你也下去休息一日,我出去一趟,秦朗呢?”
正说着,秦朗就从外边大步走进来,抱拳一礼道:“公子,方才收到徐庶飞鸽传书,他此刻正在前往百望山去的路上。”
前些日子,沈之珩捉了荣王麾下的一员猛将徐庶,威逼利诱其为他做事,徐庶虽心不甘情不愿,亦二话没说领着人往百望山去了。
百望山是肃关附近的一片茂密山林,宜埋伏。
沈之珩淡淡点头,“很好,徐庶是个聪明人。”
随即望向秦朗,“让你查的事,怎么样?”
秦朗蹙眉,面有难色,“石先让军中的确有我们的线人,是个名叫夏青的,只是如今联系不上。”
“无妨。既知道是我的妹妹,他就该知道怎么做。”
秦朗没再说什么,见沈之珩装扮利落,便知他今日又要进山寻人,正准备出去备马,便见手下的侍卫急匆匆而来,递来一方拜帖。
“大人,肃关守将薛大将军求见。”
日出东方,耀目的霞光刺透雾霭,晨风刺骨,驱散了山间漂浮的浓雾。
薛起林站在峰顶远眺,眼前的肃州城如一座尚在沉睡中的巨兽,盘伏在大地上,不远处便是宽阔的伽蓝江,这是南北分割的界限。
黑的山,白的水,头顶便是苍蓝空渺的天,他望着那宽阔的江面微微叹息,步上小道,见沈之珩站在一块孤岩之上,身后不远便是抱剑而立的秦朗。
山风吹拂年轻人雪色的狐裘,腰间的流苏随风轻荡,霞光镀在他那张清寒秀逸的脸上,让薛起林忍不住忆想当年先帝的风采,他上前见礼:“老臣见过殿下。”
沈之珩转过身回了半礼,端详他片刻,才道:“薛将军老当益壮,威风不减当年。”
薛起林黧黑瘦削的面上现出一抹惭愧之色,摇了摇头,满腹心酸。
“殿下谬赞,三年了,伽蓝江以南的失地尚未收复,谈何威风?”
沈之珩道:“既已拿下肃关,扫除叛军余孽,收复南境指日可待。”
薛起林点点头,脸上仍旧笼罩着郁色。
沈之珩想了想,问他:“薛将军可是担心明远?”
薛起林既没点头也没否认,沈之珩便道:“将军请放心,此事我心中已有成算,此番来肃州,正要同将军商议如何营救之事,若是能将肃王这一支一举击破,西南百姓可安矣。”
听沈之珩这般说,薛起林面上愧意更甚,犹豫半晌后,竟直接下跪请罪。
“殿下,老臣有罪。”
沈之珩上前扶他,他坚持不受,硬是跪下磕了三个头。
沈之珩微微叹息,“薛将军何罪之有?父皇在时便免了将军的跪拜之礼,你这是……”
听他提起往事,再想起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先帝,薛起林面上惭愧之色更甚。
“老臣有罪,老臣对不住先帝,更对不住殿下您,当年,您亲自交给老臣保管的传国玉玺,它……它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