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傻样

    马氏向对面的主君点头示意，侧头问：“裴哥哥，怎么了？”
    “没什么。”
    按照裴氏的性子，跟眼前这人碰上必定要死磕到底，但大概是那两颗石榴太甜，或者是太过担心马氏，这次他木着脸，声音从齿间挤出。
    “路窄，请姐夫先行。”
    姐夫？
    能让裴玄英开口叫姐夫的只有裴玄珠的郎君，裴府主君崔氏。
    崔氏紧绷的脸闪过恍惚，叫他姐夫？还请他先行？这人是裴玄英吗？
    轻咳两声，到底说不出个谢字，崔氏略一点头，率人先行离开。
    转过拐角还疑神疑鬼地回头去看。
    不会是吃错药了吧？
    传言裴氏与姐夫崔氏针锋相对，水火不容，今日一见似乎大不相同。
    裴氏不自然地整理衣襟，也不知解释给谁听：“这人犟，我懒得跟他浪费时间，咱们也走吧！”
    君后身子不好，不染俗务，瑞贵君协理六宫多年，此次君后大典也由他操办。
    瑞贵君是大司徒幼弟谢元瑞，二人同母异父，年纪相差甚多，他出生没多久，谢母便驾鹤西去。
    谢元霜将他与自己的孩子放在一块养，二人名为姐弟，情份不逊母子。
    宫殿内。
    瑞贵君端坐于上首，他年纪不到四十，相貌俊逸如旧，因常年居于高位，浑身气度雍容华贵，更添风韵。
    各府主君陆续到扬，留有三个位子空荡荡。
    最偏僻的那个不知怎么回事，但手边二位迟迟不到的原因，瑞贵君心知肚明。
    如白玉雕琢地手指端起杯盏，不急不缓地轻呷茶水。
    耐心等半柱香，即将开宴才问：“裴主君和崔主君怎么还没到？可是路上耽搁了？”
    朝堂上，宋醉丹与谢元霜分庭抗礼，作为谢元霜的弟弟，瑞贵君自然与裴氏不对付。
    有人打趣道：“别跟上回似的，两人谁也不让谁，差点惊动陛下。”
    瑞贵君擦擦唇，借帕子掩盖幸灾乐祸的笑，安排两人做邻居，不就是为了此刻看好戏？
    在众人的期盼中，宫奴领着崔氏进入殿内，他停在大殿中央，屈膝行礼。
    “崔氏来迟，请贵君降罪。”
    朝他身后瞧瞧，没有预想中的身影，瑞贵君一怔：“无妨。”
    刚说完，裴氏和马氏便到了。
    三人颇有默契，请罪的话一字不差。
    还没开宴，他们算不上迟到。
    “快快入座吧！”
    马氏的位子在角落里，裴氏却和崔氏面对面坐着。
    二人抬眼便是对方的脸，然后不约而同地错开视线。
    这才对嘛！
    瑞贵君撑着下巴：“人齐了，开宴吧！”
    年轻宫奴鱼贯而入，呈上美酒佳肴，另有珠歌翠舞，可见瑞贵君花了不少心思。
    如此奢靡，明日君后寿诞若是不如今夜……
    这么多年过去，瑞贵君依旧对君后之位耿耿于怀啊！
    宴会散去，轮到裴氏先行，他走到下榻的别院附近，小道上似有黑影晃过。
    揉揉眼再看，什么都没有。
    忍冬疑问：“主君，眼睛不舒服吗？”
    裴氏摇摇头：“喝了两杯酒，好似有些醉了。”
    “奴扶您早些回去休息。”
    一行人走远，莫寻玥从暗处现身，紧了紧脸上的面罩，奔赴行宫深处。
    直到一处破败的宫苑，她停下脚步：“玥九听召前来，请首领指示！”
    同样穿着夜行衣的女子步步走近，刻意压低声音：“可知我为何召你？”
    莫寻玥摇头，又好似想到什么：“是不是与那干花有关？首领，自从那日我让汪八——唔！”
    女子抬脚落在腰腹，将她踹出两丈远。
    喉间溢出腥甜，莫寻玥偏头吐出一口血沫，恨意翻腾：“属下有错自当受罚，但请首领告知属下错在何处？”
    “私下研制噬心丹解药，你还敢问错在何处？”
    她骇然抬头：“属下没有！”
    认定她在狡辩，女子冷哼：“你不是没有研制，而是没有研制成功！陛下用来控制死侍的毒，你以为那么好解？愚蠢！”
    莫寻玥只觉得荒唐，结合她的话，混沌的大脑迅速联想起江暮秋的融仙丸：“首领，您可知融仙丸？”
    她把自己入京都后与融仙丸的交集尽数告知，迫切的想要摆脱嫌疑：“此香看似可以舒缓痛楚，实际上却加快噬心丹毒发。属下发觉不对，这才让汪八取花交给您！那日之后，她便不曾与我联系。”
    “此话当真？”
    “若有半句谎话，属下愿肝肠寸断而死！”
    她发完毒誓，女子沉吟许久：“汪八昏睡一昼夜，太医把脉后称她的噬心丹毒解了一半。”
    莫寻玥眼皮重重一跳，什么叫解了一半？
    “明日此时，带着那融仙丸来见我。”
    女子脚尖点地，几个腾挪消失在茫茫黑夜。
    莫寻玥心情愈发沉重，她上哪去弄融仙丸？那位江郎君会给她吗？要不还是偷一颗？
    避开巡查的禁军，莫寻玥回到卧房，艰难地抬起胳膊换下夜行衣。
    腰身处一片青紫，首领压根没有手下留情。
    莫寻玥敢让汪八去偷花，反而证明她没有在研制解药，首领会想不通这一点？
    说到底是因为她擅自离开西北的举动没有受到任何惩处，陛下无声的纵容才是这一脚的根源。
    她是唯一一个被陛下亲手捡回来的死侍。
    最起码，在死侍之中，陛下偏爱她。
    随便涂些药物，她套上衣袍，走向妻夫二人的卧房。
    “融仙丸？”
    宋观澜立在檐下，刚躺下就被叫起身，心情委实糟糕，语气不耐道：“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吗？”
    莫寻玥涨红脸，她也不想此时来打扰，但白日里哪有借口讨要融仙丸？
    “真是对不住，我知道此举唐突，但夜不能寐的滋味实在难受。”
    “妻主。”隔着木门，江暮秋温声道：“莫娘子深夜到访必定有她的苦衷，赠她一颗便是。”
    宋观澜从他手中拿过玉瓶，随手扔给莫寻玥，然后关上房门。
    圆滚滚的小玉瓶躺在掌心，莫寻玥没想到江暮秋如此轻易地把药给了自己。
    心中的天平左右摇摆，他太过坦荡，显得她的猜忌像个笑话。
    另一端，宋观澜躺回床上苦思。
    莫寻玥几番试探，这融仙丸到底有什么秘密？
    一转头，江暮秋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傻样。
    他估计也不知道，否则不会轻易把融仙丸交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