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淮水怒涛、明王镇厄
作者:全靠大拇指
人的手掌有十四指节,每次燃烧一个指节,像蜡烛一样点十四次,直至将整个手掌烧光,以示虔诚。
虔诚不虔诚不知道,反正看着挺疼。
据说这是大明年间有个番僧开创。
这哥们礼敬华夏名山大川,来到普陀山之后,瞅着观音像前没了供奉,心里就纳了闷了,咦,这可咋办嘞?
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一顿不吃饿滴慌呐!
可能是咖喱吃多了,也可能是爬山累的,这哥们一拍脑袋,欸,有了!
当即把身上袈裟扯下一条,粘上蜡烛油,以指为香,好家伙,直接给点了。
观音菩萨可能也头一回见着这么个狠人, 莲台也坐不住了,赶紧现身说了一段法,还送了些法宝啥的小伴手礼。
总之,这哥们从此一战成名,搞的无数信徒争相模仿。
人一多,就有竞争。
一时之间,普陀山成了烤肉店,四处飘香。
神州大地向来不缺人才,又有人寻思,光点个手指,怎么才能在很多手指之中脱颖而出,让菩萨看见呢,得不走寻常路才是。
欸,还别说,这位人才还真想了个点子——手指不显眼,不是还有手臂嘛!
这人点了手臂,那边点了大腿,更有甚至也不知是太特么虔诚还是攀比心比较重,直接把自个儿囫囵点了。
正所谓,观音不来,我自个去!
于是乎。
普陀山,紫竹林,不肯去观音院前,立了一块「禁止舍身燃指碑」,乃明朝官方所立,明令禁止这种极端行为。
特么圈地免税也就罢了,还祸害我百姓,没了手指怎么劳作,不劳作哪来的生产力?
没有生产力,怎么赶超……
所以,此法早就被明令禁止,这才让仲先生和狌狌如此惊讶。
姜槐比他们还要惊讶。
就见这团如豆幽火飘飘袅袅,照的喇嘛脸上忽明忽暗,竟一时分不清是肃穆而是诡异。
只是这般也就罢了,这喇嘛脑袋后,竟然映照出一轮光圈,宛如火焰一般,不停跳动。
身形也在这火光摇曳中,慢慢变得虚无,像是一道另外时空投射而来的影子。
与此同时,那尊以忿怒之相示人的不动明王法相愈发凝实,压迫力充塞整片天地,周身瞬间燃起熊熊烈火,释放无量光明。
双眼怒视姜槐,口吐梵音。
“唵!!”
仅仅只是一个音节,却如同洪钟大吕一般,响彻云霄,回响不绝。
其共鸣,不仅仅是空气跟着震动,就连灵魂也随之激荡不已。
“六字大明咒!”
紫金之巅,白泽忽然站起,满眼不可思议,竟胜过刚才那舍身燃指。
一旁獬豸同样如此,眉头紧锁,眸中压抑不住的震惊。
能让两位活了几百年的大妖如此,不为其他,皆因为他们都隐约听说过一些隐秘。
时间往前倒退一百年,满清当政之时,那巍巍皇宫之内,曾响彻这来自密宗的梵唱。
以至于白泽想进去溜溜都没机会,还是后来偶尔遇见一位郁郁不得志的萨满巫师才得知一些隐秘。
自从努尔哈赤几十铁骑南下开始,一直到后来荣登大宝,身边始终有一道神秘的影子。
一身红色麻布,手持一根铁棒,自极西大雪山而来,有一手极其厉害的真言。
就在满清建国不久之际,民间“反清复明”风波闹得沸沸扬扬,已成大患。
白莲妖教蛊惑数百万无知民众,血祭白莲净火,欲要沟通真空家乡,恭请无生老母。
他们的确成功了,冥冥之中感受到了“祂”的存在。
他们又失败了,因为“祂”的意识降临到白莲圣女肉身之时,来了一个铁棒喇嘛。
没人知道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风头一时无两的白莲教从此一蹶不振,没过多久就烟消云散了。
当时的白泽年纪还不算大,一觉睡醒,白莲教已经成了过去式,自然不知里面还有这等隐情。
那萨满说,没人知道铁棒喇嘛的来历,只知道努尔哈赤死了他还在,皇太极死了他还在,福临死了他还在,玄烨死了他还在……
白泽碰见萨满的时候,正值爱新觉罗·弘历执政,很显然,铁棒喇嘛还在。
分别之后,白泽好奇心爆棚,想进去溜一圈,看看这个僧侣究竟是何方神圣。
那夜的皇宫就如此刻一般,一声梵音响彻,震的白泽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好悬没被捉去。
幸好遇见獬豸,这才捡回一条命。
再后来,她随着队伍出国留洋,见证工业革命去了。
回来后,倒是听獬豸偶尔说起过,他曾在颐和园,曾亲眼见过一个红衣僧侣在画舫之上,为慈禧说法。
已经权倾朝野的老太后像是稚女一般,依偎在僧侣脚下,沉沉睡去。
再后来,满清被推翻之际。
有逃出宫的小太监酒后胡言乱语,说有一天夜里,皇宫内走出来一个红衣僧侣,对着年幼的末代皇帝说了些什么。
随后遁入黑暗,任凭小皇帝如何哭喊哀嚎也无动于衷。
而那时皇宫已经被军阀封锁,怎么可能自由出入?
几十条洋枪对准僧侣,而僧侣只是低声呢喃一句,那些士兵尽数化为血雾,融入即将升起的晨曦之中。
世间能持此咒的僧人不少,但有如此威力的,恐怕只有那个与国同龄的妖僧了。
他是谁,从哪里来,要做什么?
这些问题的答案,恐怕就连在关外碰见僧侣的努尔哈赤也无从回答。
满清三百载王朝,不过是此人一处临时住所罢了!
白泽獬豸面面相觑,皆有些毛骨悚然之感。知道的越多,便越觉得此僧诡异恐怖,更甚于妖!
不过姜槐却是无知者无畏。
当然,也不是全然无知。
“唵、嘛、呢、叭、咪、吽”
这六个字早就随着《活佛济公》的热映而深入人心。就算不知济公,也应该听过韩红的《家乡》。
此刻,仅仅只是一字,姜槐便觉得脑袋好似被铁锤硬生生砸了一下,整个身体也好似被泰山压顶一般,一时之间气血翻涌,竟压抑不住狂吼一声。
佛唱,妖啸!
两道音波交织对抗,搅得铅灰色的云层如漩涡般翻腾、破碎。
姜槐踏地冲天,瞬至法相眉间,身如蚊蝇,却愤而挥拳。
无支祁眸中金光大盛,如影随形。
拳势如疯似魔,站在佛首之上高高举起拳头,狠狠砸下。
一拳递出,姜槐身后瞬间竖起百丈高的水墙,又凝成数千枚拳印,齐齐朝着不动明王挥去。
而那巨大法身眉心骤然燃起透明火焰,脑后宝轮转动,万拳不侵分毫。
“嘛!”
六字真言祭出第二字。
盘坐僧人亦点燃第二根指节。
这第二个字一出,法相身后竟然多出一条手臂,手持金刚杵,朝着姜槐狠狠砸下!
"破!"
姜槐再次递拳,身披羽衣,漫天火红海棠叶中,化作一道长虹。
无支祁右臂肌肉暴涨如青铜山峦,挥拳刹那,方圆水域竟被抽成真空!
一道螺旋水龙卷倒吸而来,正是催发到极致的军道杀拳拳意,水龙所过之处,光线都被扭曲成紫红血芒。
当千古第一奇妖,挥出集人类武学之大成的霸道拳法,暴力加上暴力,就算是不动明王也得动一动!!
金刚杵化作齑粉,连带着那条手臂也骤然裂开,裂缝处射出鎏金佛光。
“霸、气、侧、漏!!”
祸斗见状,一边怒吼助威,一边冷笑着看着逃的七零八落的泰山会余孽。
此刻并不着急赶尽杀绝,反正水漫金山,他们也跑不掉。
但祸斗并没有高兴太久。
就见那一直盘坐在地,只知道点火自焚的喇嘛竟然站起身,好似鬼魅一般,瞬间来到不远处一个中年妇女模样的泰山会成员旁。
躬身合十,像是在祈食。
“请施主舍脂相助,得无量功德!”
“什么……”
妇女一脸茫然,话未说完,突然一股透明火焰自脚底升腾而起,不过片刻便将整个人彻底吞没。
与此同时,巨大法相背后突然鼓起一个肉疙瘩,好像要钻出什么东西一般。
喇嘛直起腰板,继续来到下一个人面前“化斋。”
这哪是化斋,直接是要命!
此番行径,别说泰山会众人,就连祸斗他们一帮妖怪都看傻了眼。
这特么嫌烧自己疼,改成烧别人了是吧?!
“请施主……”
“滚啊,怪物!!”
这次是一个中年男人,好像还是挺有地位的那一种,不等喇嘛说完,转身便跑。
但跑着跑着,迈出的左脚慢慢消失,然后是左腿,右腿……
直至整个身躯像是被一块看不见的橡皮从纸上檫去。
不给,也得给!!
喇嘛再次直起腰板,看向下一个人。
那是一个挺漂亮的少妇,眉眼如画,顾盼生姿,此刻却被盯得花容失色。
有前车之鉴,她也不打算逃跑,而是高呼一声,
“一起对付这个妖僧,单独跑只是等死!”
美女的话总是能得到响应。
但英雄救美同样也是要付出代价。
山林之间,再次众目睽睽之下消失几个人,连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不,或许有迹可循。
却见一连八人被强制奉献了之后,那不动明王法相身后,赫然多出八条手臂!!
那不是宝相庄严、如同神祇般的八臂,而是男女老少各不相同的普通手臂。
持瓶,持镜,持剑,持杵……
那持镜的手臂与其余几个相比,明显纤细白净许多,正是刚才那少妇的手臂。
这一幕,别说在扬之人,就连远在千里之外的仲先生也看的目瞪口呆。
不是,到底特么谁是妖怪?
怎么妖怪还没吃人,明王先整上了?
而那红衣喇嘛终于不再找人化斋,重新盘膝而坐,身形又慢慢变得虚无,只剩下一团不断跳动的火光。
"呢!"
六字真言,已出其三。
此音节一出,天幕之下缓缓凝聚出一座八叶莲台,不停旋转,朝着姜槐慢慢靠近。
刚才"唵"字如山岳镇压,"嘛"字化金刚杵……
每一个字好像都对应着一种神通。
而这第三字幻化的莲台,看上去宛如实体,但无支祁生而有金目神通,金光之下一切虚幻无所遁形。
但见那每一片莲叶都像是由火焰构成,并非普通的红色火焰,而是一种神秘而绚烂的色彩,如同燃烧着的晚霞一般。
“不好,是业火!!”
一直沉默不语的小白突然惊呼出声,身体透射而出朦朦白光。
是那佛骨舍利感受到这股气息自动激发,同时也感应到这朵莲花的本质。
“什么火?”
祸斗没听明白,却陡然来了精神,“什么火在小爷这都不顶用,该我出扬了?”
“是佛门的业火!”
狌狌也变了脸色。
他本没看出什么异常,却根据小白的惊呼想起了什么,声音凝重道,
“也就是佛门常说的的,由众生业力而感召出的火焰,象征因果报应的痛苦。”
“相传地狱中有一层名为无间地狱,就遍布这种永不熄灭的火。”
“只要众生心中还有欲望,世间还有罪孽,此火便一日不绝。”
祸斗听的似懂非懂,直皱眉头,
“什么玩意,那这到底是火不是火,整那么玄乎干啥?”
“哎,该怎么和你解释?”
狌狌有些为难,还是小白解了围,直截了当道,
“心魔!”
话音未落,三妖齐齐变色,只见刚刚还浑身戾气的姜槐,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难以言喻的表情。
像是疑惑,又像是痛苦,仿佛陷入挣扎之中。
而那偌大的明王法相第一次出现一抹人性化的表情,嘴角微微勾起,不是慈悲,反倒像是在偷笑!
“叭!”
六字真言之四,悄无声息而出。
那漫天乌云的天空骤然破开一个大洞,洞口垂落道道金光,同时伴随有无数诵经之声,好像天幕之上,便是传说中的西方佛国。
整片天穹之下,洋洋洒洒落下无数花瓣,神圣而又唯美。
其中一个异人躲闪不及,整个人竟然瞬间被花瓣切为两半。
巴蛇偌大身躯之上,也不时冒起阵阵青烟,青烟散去,是坑坑洼洼的鳞甲和一个深深烙印其中的金色梵文,好似被硫酸腐蚀一般。
而这,只是第四密顺带为之,其中绝大多数花瓣尽数朝着无支祁姜槐而去,像是为他们下了一扬盛大的花瓣雨。
而姜槐对这一切丝毫没有反应。
哪怕无支祁妖躯之上已经遍布密密麻麻的梵文,像是刻了整整一部佛经。
哪怕他自己身上璀璨羽衣不断黯淡,周身火焰海棠也不住湮灭。
姜槐依旧直挺挺的立在原地,嘴角挂着难以言喻的笑容,好似一个局外人。
甚至眸中,还有一丝莫名的温柔和眷念……
祸斗蹲在小白羽翼之下,转头问了问蹲在另一边的狌狌,
“业火?”
“心魔?”
“你们说的这么流弊,怎么把小爷的哥们给整笑了?”
“解释解释?”